空调低鸣的震颤贴着墙壁爬行,像某种隐形的生物在低语。窗外的阳光过分慷慨,泼洒在对面高楼明晃晃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却无法穿透诊室这层厚重的磨砂玻璃,更照不进小安眼底那片沉寂的冰湖。她端坐在硬质塑料椅上,双手平放在膝盖,指节因为无意识的用力而微微泛白。对面的医生翻动着病历,纸张摩擦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医生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例行公事。
小安的视线落在医生白大褂第三颗纽扣上,声音平稳得像在复述一本乏味的说明书:“大概三年前,大一入学不久。”
“具体是什么让你觉得需要寻求帮助?”
冰湖深处似乎有微澜泛起,又被更深的寒意压下。“一切,”她吐出两个字,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更精确的表达,“我像个……被剥光了外壳的蜗牛,放在所有人的放大镜下。微信记录,浏览器搜索过什么,甚至……相册里锁着的照片碎片,都成了公共展览品。”她清晰地看到医生握着钢笔的手指顿了一下。
诊室里只剩下空调固执的低鸣。阳光在磨砂玻璃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斑。小安的目光重新落回医生的纽扣,冰封的湖面下,三年前那个九月黏腻燥热的空气,裹挟着初窥深渊的寒意,无声地漫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