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怀里的信,跟着苏挽霜跨出万宝阁门槛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雨丝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这不是雨水的腥,是血锈。
往巷子里走。苏挽霜的声音压得低,右手虚按在腰间铜炉上,赵大牙的铁链能锁生魂,别和他硬碰。
可刚拐进青石板铺的窄巷,头顶就传来哗啦一声。
我抬头,月光被雨云撕成碎片,照见三四个黑衣人吊在墙沿,最前头那胖子正把铁链往手心里缠。
铁链上挂着指甲盖大小的铜铃,每晃一下,就有尖细的哭嚎钻耳朵——是被锁在链子里的怨魂。
周小哥,赵爷说您拿了不该拿的信。胖子咧开嘴,露出两颗发黄的大门牙,正是赵大牙。
他手腕一抖,铁链唰地抽下来,我本能往后躲,铁链擦着我左肩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碎石子扎得脸生疼。
苏挽霜突然拽我往左边闪,另一根铁链正从背后扫来。
她的手凉得惊人,可掌心有块硬茧硌着我——是常年握桃木剑磨出来的。贴墙站。她低喝一声,转身时腰间铜炉咔地弹开,沉水香混着焦糊味扑出来。
赵大牙的铁链第三次抽来,这次我看清了链身缠着的红绳——每段红绳里都塞着半枚指甲,泛着青黑。
铁链扫到苏挽霜面前半尺突然顿住,像被什么无形的墙挡住了。
她举起铜炉,幽蓝的火苗噌地窜高,铁链上的铜铃叮叮乱响,那些尖嚎的怨魂突然变成了哭腔:烫!
烫死了!
阴门的狗。苏挽霜盯着赵大牙,嘴角扯出冷笑,你们当九门的符印是摆设?她手腕翻转,铜炉里的火苗骤然裹住铁链,赵大牙嗷地松手,铁链当啷掉在地上,还冒着青烟。
黑衣人里有人喊撤,可赵大牙捂着被灼伤的手,眼睛红得像要滴血:那信里有赵爷的命!
他拿了信,就得替赵爷死——
他的命,轮不到你们定。苏挽霜踏前一步,铜炉里的火苗映得她眼尾发红,滚。
最后一个黑衣人拖着赵大牙跑远时,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
苏挽霜把铜炉扣好,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回万宝阁。她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可我看见她左手腕的红绳在抖——虎符残片正贴着她的皮肤。
回到当铺后堂,苏挽霜把信往铜炉上一搁。
沉香混着信纸的霉味漫开,我盯着信封上原本写着我名字的朱砂,正慢慢洇开。这是阴门的活信,会随怨气变内容。她往炉里添了把香灰,火苗噼啪炸响,你且看。
我凑近些,信封上的周承两个字正扭曲变形,笔画像被无形的手揉成团,又重新拼起来。
等火苗弱下去时,信皮上赫然写着赵三,还债!八个血字。
苏挽霜取出枚铜钱,在信上按了按,铜钱叮地掉进炉里。
子时三刻,魂归旧地。她盯着炉中跳动的卦象,声音沉了沉,是林府地窖西侧墙。
林府?
我喉结动了动。
十二年前那场灭门案,死了十七口人,连养的大黄狗都没留全尸。
后来那宅子就空了,半夜总有人听见婴儿哭,巡捕房拿黑狗血泼过墙,没用。
你要去。苏挽霜抬头看我,那信原本该赵三送,可阴门把债转嫁到你身上。
解咒的法子,在林府。
雨停了。
我揣着信站在林府残墙前时,月亮刚爬到屋檐角。
断瓦上还滴着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有人在敲梆子——我当更夫时,也是这样的夜,敲着木梆走街串巷,哪知道能敲到阴阳驿的门。
地窖的石板缝里长着野蒿,我用虎符尖儿撬了半天才掀开。
霉味混着腐木味涌出来,我摸出火折子,火光里看见西墙根有块砖颜色发暗。
指甲抠进砖缝,咔地一声,砖松动了。
木匣裹着层破布,锈得几乎看不出原样。
我擦净表面的灰,掀开盖子时,心跳得耳朵发闷——里面躺着封没贴封条的信,和块羊脂玉佩。
玉佩触手温温的,像刚从人脖子上摘下来。
阿承,这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
我手一抖,玉佩差点掉地上。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养母临终前的呢喃。
那时候我蹲在柴房里,她咳得整个人都在抖,血沫子沾在我手背上,他们守着九门,却没能守住自己......
玉佩背面刻着三个字,被血渍糊了半块,我用袖子擦了擦——司驿使·壹。
这不是普通的玉佩。身后传来苏挽霜的声音。
我转身,她站在地窖门口,月光照在她脸上,看不出表情,它是一把钥匙,也是血咒的源头。
我捏着玉佩,能感觉到里面有股热流在窜,像要往我指尖钻。
突然,玉佩表面泛起微光,照着墙根的青砖上,隐约有个巴掌大的凹痕——和玉佩的形状一模一样。
咔哒。
我手一颤,玉佩在凹痕上蹭出道浅印。
苏挽霜的呼吸突然重了些,我听见墙里传来细不可闻的机关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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