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着档案库内本就稀薄的空气。锦衣卫总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翻涌着浑浊的暗绿色漩涡,牢牢锁定在我手中那卷摊开的“异事录”上,也锁定了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骇。他身上的飞鱼服似乎也在那暗绿灵光的浸染下,花纹变得扭曲蠕动,散发出深海淤泥般的腥冷气息。
“卑…卑职李言,”我强迫自己压下狂跳的心脏,模仿着记忆中“李言”这个身份应有的惶恐与卑微,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躬身行礼,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卷宗轻轻合拢,放回案几。
“奉…奉上峰之命,查阅旧年河工卷宗,以作今冬疏浚预案参考。无意间翻到此卷,见其标注‘封存’,正欲放回原处,大人您便到了…”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充满茫然和无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小书办。
“河工?”总旗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冰冷而充满不信任。他向前踏了一步,厚重的官靴踩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缭绕的暗绿灵光也随之逼近,带来一股令人作呕的压抑感。
“查阅河工,却偏偏翻到这‘龙江船厂异事录’?”他目光如刀,扫过我刚才翻动卷宗的手指,又落回我脸上,似乎想从我的细微表情中挖掘出谎言。“此乃工部秘档,非奉特旨,不得擅动。你一个小小的书办,哪来的胆子?”
他的每一步靠近,都让那股源自克苏鲁的污染力量更强烈地冲击着我的感知。封印下刚刚解封的由轩辕剑赐予的“真言瞳”能力在疯狂示警——我能“看”到他体内潜伏的、如同纠缠海草般的暗影能量,它们盘踞在心脏、大脑和脊椎,扭曲着他的神智,强化着他的恶意。同时,我也“听”到了微弱的、源自他灵魂深处的痛苦嘶鸣,那是被污染蚕食的正常意识残余。
“大人明鉴!”我慌忙更深地低下头,避开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的被那邪异力量压迫得难受。“卑职…卑职只是…只是觉得此卷放在寻常河工卷宗之中,位置甚是蹊跷,恐是前次整理归档时出了差错。唯恐有失,故想查看卷名后放回原位…绝无窥探之意!”我的话语带着小人物特有的慌乱和急于撇清。
“位置蹊跷?”总旗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是夜枭啼鸣。“巧舌如簧!”他猛地抬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腥风,直抓我的肩膀!那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竟隐隐透着不祥的青黑色,指尖缭绕的暗绿灵光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微小触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我肩膀的瞬间,我体内那被封印强化的感知力瞬间被逼到了极致!一层无形的、极其稀薄的金色微光从我眼底最深处一闪而过(“轩辕剑”的被动防御本能)!
“呃!”锦衣卫总旗的手猛地一顿,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他眼中翻涌的暗绿漩涡剧烈波动了一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疑不定。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找出刚才那一瞬间异样的来源。
机会!
趁着这零点几秒的迟滞,我脑海中封印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一个源自后世对抗经验的本能念头炸开——污染源之间亦有冲突!高浓度污染对低浓度污染具有压制和吞噬本能!
我猛地抬起头,不再是刚才那副卑微惶恐的模样,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直刺向锦衣卫总旗那双翻涌着暗绿的眼睛。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灵魂上,引动了他体内那两股力量的冲突:
“‘海渊之眼’的呓语…好听吗?”我模仿着卷宗上描述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如同万鱼低鸣的呓语语调,吐出这几个字。
“!!!”
锦衣卫总旗的身体如遭雷击般剧烈一震!他眼中的暗绿漩涡瞬间狂暴起来,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脸上那冷酷的表情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混乱!
他体内的克苏鲁污染力量,似乎因为我这句精准刺中其污染源头的“真言”,与他本身被强行压制的意识残余,以及可能存在的、来自不同污染源(比如他身上的“邪铜”气息)的力量,产生了剧烈的内讧!
“啊…不…闭嘴!!”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手猛地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上的飞鱼服无风自动,暗绿色的灵光如同失控的火焰般在他体表明灭不定地燃烧、扭曲!档案库内弥漫的稀薄绿雾也剧烈地翻腾起来,书架上的卷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灰尘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
我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趁着锦衣卫总旗陷入短暂的精神崩溃和内耗,我猛地将旁边一个堆满陈旧卷宗的书架狠狠朝他推倒!
轰隆!
沉重的木架和漫天飞舞的卷宗如同雪崩般砸向他!
“来人!有刺客!!”我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凄厉的尖叫,同时转身朝着档案库深处、记忆中存放舆图卷宗、窗户离地较矮的区域亡命狂奔!我必须制造混乱,必须逃出去!一旦被这个被污染的锦衣卫总旗缓过神来,或者引来其他同样可能被污染的守卫,我这个只有微弱感知力的“凡人”必死无疑!
身后传来木架碎裂、卷宗散落的声音,以及锦衣卫总旗那夹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格杀勿论!!!”
沉重的脚步声和刀鞘撞击的声音从门外走廊传来,显然被我的尖叫和里面的动静惊动了!
我心脏狂跳,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冰冷的空气割得喉咙生疼。封印虽然锁住了我的力量,但似乎也强化了我这具凡人身体对危机的本能反应。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堆积如山的卷宗架间穿梭,凭借着“真言瞳”带来的微弱感知,我能“看到”身后追击者(不止一个了!)身上同样缠绕着或浓或淡的暗绿灵光!整个工部,或者说整个南京城的权力核心,早已被渗透得如同筛子!
前方!一扇蒙尘的高窗!
我用尽力气撞开挡路的几个空箱子,冲到窗下。窗户离地约有一人高,外面是工部衙门后巷狭窄的青石板路。来不及多想,我搬过一个木箱垫脚,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也顾不上寒冷和危险,用身体猛地撞向那扇老旧的木窗!
“哐当!”
木窗应声而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猛地灌了进来!我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让我昏厥过去。但我咬紧牙关,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深处、人声鼎沸的市集方向狂奔!身后档案库的窗户处,已经探出了锦衣卫那狰狞的面孔和绣春刀的寒光,以及愤怒的吼声:
“贼子跳窗跑了!封锁巷口!全城搜捕书办李言!!”
雪花落在脸上,迅速融化,混合着汗水、灰尘和一丝血腥味。喻义(李言)的回归之旅,以一场亡命奔逃,在永乐十二年的南京城,正式拉开了血腥而诡谲的序幕。他体内的封印,在生死刺激下,第二层锁链,已然发出了细微的、即将碎裂的轻响。而他的敌人,是潜伏在帝国心脏、意图扭曲大航海时代的恐怖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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