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荡开涟漪,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必然。“免疫记忆…”我咀嚼着这个词,望向海天之间那象征着人类融合与进化的舰队——郑和宝船与麦哲伦帆船并驾齐驱,炮口闪耀着河图洛书的辉光,将曾经不可名状的恐惧锻造成了文明的壁垒。这壮丽的景象,正是无数牺牲与修正换来的。
“我明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对苏洛、对这个时代的不舍。历史的伤痕需要彻底抚平,被污染的根须必须从源头斩断。
我望向她手中那卷散发着纯净道韵的《黄老帛书》残卷,那是未被污染的华夏智慧结晶,也是指引我前行的灯塔。“封印吧,苏洛。为了真正的‘免疫记忆’,为了后世不再重蹈覆辙。”
苏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结出繁复玄奥的印诀,指尖流淌着银色的量子辉光,与《黄老帛书》残卷上的古拙文字产生共鸣。残卷无风自动,化作无数流光溢彩的符文锁链,缠绕上我的身体。
“此封印名为‘归墟’,它将锁住你所有源于九鼎、定海神针乃至与旧日支配者对抗获得的力量印记,使你如同真正的凡人,回归历史长河应有的轨迹。”
苏洛的声音空灵而遥远,仿佛隔着无尽时空,“你的记忆也将被层层包裹,只保留最核心的使命——修复大明被篡改之历史节点。唯有当污染源被触发,封印才会逐层松动,释放你所需之力。切记,过早暴露,时空反噬足以将你彻底抹除。”
符文锁链深深勒入我的灵体,没有痛苦,却是一种深沉的剥离感。我能感觉到浩瀚如星海的力量、与应龙共鸣的印记、书写《颛顼历》的感悟…所有不属于一个普通大明人的特质,都被那闪烁着《黄老帛书》光芒的锁链强行抽离、压缩、封存于意识最深处。视野开始模糊,苏洛的身影、闪耀的舰队、伤痕累累却焕发新生的晴空塔…都化作旋转的光流。
最终,一切归于黑暗与沉寂。只有“修复大明历史”这六个字,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星辰,在虚无中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大明,永乐十二年(公元1414年),初冬。京师(南京)。
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我(或者说,此刻这个名叫“李言”的年轻书办)裹紧了身上半旧的棉袍,随着人流挤过秦淮河畔喧嚣的市集。
空气中弥漫着烤饼、劣质脂粉和运河淤泥混合的复杂气味。我的头脑有些昏沉,仿佛宿醉未醒,只有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驱使着我——去工部,去查阅档案,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清楚。只隐约觉得这关乎一件极其重要、却又被遗忘的大事。
封印将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大明底层小吏。身体孱弱,记忆混沌,只残留着对这个时代基本常识的认知。唯一清晰的,是那个被重重包裹的使命核心。我凭着“李言”的身份文书,艰难地混进了工部庞大的档案库。灰尘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柱中飞舞,堆积如山的卷宗散发着陈腐的纸墨气息。
我机械地翻找着,手指划过那些记录着漕运、河工、营造的枯燥文字。突然,指尖在一卷标注着“永乐十年,龙江船厂异事录”的陈旧档案上停住。心脏没来由地剧烈跳动起来。
卷宗记载着几件当时被定性为“工匠失心疯”或“天降异象”的怪事:
邪铜之祸:永乐十年夏,为郑和第四次下西洋督造宝船,自云南运抵一批特殊青铜料,言乃古滇国秘藏“天赐神铜”。然此铜料熔铸之时,炉火竟呈惨绿之色,炉壁渗出漆黑粘液,状如活物。参与熔炼的七名大匠,三日内接连发狂,口诵不可名状之语,以头撞炉而死。所铸之船构件(疑为舵盘核心部件),其纹理扭曲怪异,观之令人头晕目眩,后神秘失踪。
星图之变:同年秋,钦天监协助绘制新式牵星海图,以助远航。然夜观星象时,监正忽见紫微垣旁多出数颗诡异星辰,排列如扭曲之触手,光芒惨绿。监正惊骇呕血,次日疯癫,于监内墙壁以血绘出骇人星图后自焚而亡。其血绘星图,遇水则显,遇火不焚,后被锦衣卫封存。
海客之谣:有苏门答腊海商献奇物“海渊之眼”于内库,据传为深海巨蚌所产之珠,内有漩涡异象。然保管此珠之内侍,夜闻珠中传出低沉呓语,如万鱼低鸣,数日后眼珠爆裂,化为脓水,死前高呼“拉莱耶”之名。宝珠亦不翼而飞。
卷宗最后,是一句潦草的朱批:“妖言惑众,妄议祥瑞,着有司严查,相关人等禁言,录档封存,不得扩散。”
“邪铜…星图…海渊之眼…拉莱耶…”这些词汇如同钥匙,猛地插入了我意识深处的封印!第一层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碎裂!
嗡——!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感知力瞬间流遍全身。我眼前的世界骤然不同!档案库内弥漫着一层稀薄但无处不在的、常人无法察觉的暗绿色灵光薄雾!这雾气带着深海淤泥的咸腥与古老星辰的冰冷,正是克苏鲁力量渗透的痕迹!而卷宗上那些描述异状的文字,墨迹深处更是隐藏着极其细微、不断扭动的微型触须状符文!
“污染源…就在这里…在龙江船厂…在钦天监…在内库…甚至…在紫禁城深处!”我(喻义)的意识瞬间清明了大半,封印下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徐福的扶桑木、纽约的伪盘古斧、时间虫蛹…以及苏洛最后的警示!
古神叛徒的触手,早已伸进了大明的心脏!它们的目标,是利用郑和史诗般的远航,将那些被污染的“邪铜”、“星图”、“海渊之眼”散播到已知世界的尽头!这不再是简单的篡改,而是要将整个大航海时代变成旧日支配者苏醒的摇篮!
力量并未完全恢复,但这被封印强化的感知,就是我在这个时空唯一的武器!我猛地合上卷宗,心脏因激动和紧张而狂跳。必须立刻行动!
就在这时,档案库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容冷峻如铁的锦衣卫总旗走了进来。他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手中那卷摊开的“异事录”,眼神锐利如刀。
“书办李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寒冰刮过地面,“此乃封存之密档,擅阅者,罪同谋逆。你,意欲何为?”
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档案库,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这名锦衣卫总旗身上,也缭绕着远比档案库更浓郁的暗绿灵光!他显然不只是看守者,更是污染源在权力机构中的爪牙!我的凡人躯体在他面前如同蝼蚁,刚刚解封的微弱感知,在对方那饱含克苏鲁力量的威压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回归历史的第一战,竟在阴冷的工部档案库,以如此凶险的方式骤然打响!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