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才刚透出那么一点儿亮儿，我裹着件浅杏色绣金线梅花的旗装，慢悠悠晃到御花园的小径上。昨儿夜里跟丽嫔那一场对峙虽说过去了，可她那试探的劲儿，让我心里头跟拉满弦儿似的，越来越警觉。秋霜一个劲儿劝我这几天少出门，可越是没啥动静，人越容易放松警惕。我就偏要瞧瞧，她还能耍啥花样。
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正旺，粉嘟嘟、白生生的。花瓣让风一吹，轻飘飘地往下落，掉在石阶边上，掉进池水里，漾起一圈圈的水纹。我停住脚，伸出手，接住一片飘下来的花瓣，手指肚轻轻磨搓着，软乎乎的。这宫里的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处处是坑。也就这会儿，在这片花海里头，能暂时忘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
“娘娘——”秋霜压低声音提醒我，“咱往回走呗。”
我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脆生生的脚步声。我抬头一瞧，嚯，丽嫔穿着一身鹅黄的宫装，裙摆让风一吹，飘飘扬扬的。她眉眼里头带着一股得意和不屑，正往这边走呢。她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步子迈得齐刷刷的，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哎呀，这不是佟佳妹妹么！”她故意把嗓门提得老高，语气里带着股轻佻劲儿，“大清早的，自个儿在这儿赏花，挺舒坦呐！”
我微微一福身，笑着说：“见过丽嫔姐姐。”
她往前凑了几步，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似笑非笑地说：“听说你前几天身子不舒服，现在看样子是好了？可算让本宫放心了。”
我低下头，轻声说：“多谢姐姐惦记，臣妾没啥事儿了。”
她哼了一声，突然抬手一指我腰间：“咦？这帕子上的梅花绣得挺别致啊，是新做的吧？”
我低头瞅了一眼，这不就是昨儿收到的梅花帕子嘛，上头还绣着“雪落无声，梅开有信”八个字呢。丽嫔摆明了就是冲着这事儿来的，想找我的茬儿。
“就是旧的翻修了一下。”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姐姐要是喜欢，过几天我给您送一条。”
她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显然没想到我这么镇定。
“哼，佟佳妹妹还挺大度。”她冷笑着说，“就是不知道，你这帕子哪儿来的？要说旧物，咋没在宫里见你用过？”
我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姐姐没见过，就能断定是新做的？难不成……姐姐特别留意这个？”
丽嫔愣了一下，脸上立马浮起一层怒意，不过马上又压下去了。她咬着牙说：“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危，最近宫里可不太平，有些人做事太不谨慎。”
我轻轻一笑：“姐姐说得是，臣妾以后会多留个心眼儿。不过有些事儿，不该管的就别瞎掺和。”
她气得脸都青了，刚要张嘴反驳，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哟，两位妹妹在这儿赏花呢？”
我扭头一看，皇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过来了。她穿着墨绿织金凤袍，头上戴着点翠凤钗，笑容可亲，好像真是来劝架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我和丽嫔赶紧行礼。
皇后把我们扶起来，温柔地说：“这天儿挺好的，两位妹妹碰到一块儿不容易，别为点儿小事伤了和气。”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在我和丽嫔之间来回转，眼神里藏着事儿。我心里冷笑一声，她哪儿是来劝架的，分明是来搅和的。
“丽嫔妹妹向来聪明，佟佳妹妹也一向稳重，肯定不会为这点事儿计较。”皇后说着，又转过头来问我，“佟佳妹妹最近咋样？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哀家一直惦记着。”
我恭恭敬敬地回答：“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了，不用您操心。”
她点点头，笑了笑，又对丽嫔说：“你得多跟佟佳妹妹学学，沉稳点儿。后宫姐妹之间，和和气气的最重要。”
丽嫔脸都快绿了，只能低着头答应。
我心里明白，皇后这是在演戏，既不让丽嫔占到便宜，也不让我出风头，就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可她每句话里头都藏着刀，不动声色地伤人。
“娘娘说得是。”我低下头答应着，语气恭顺，可心里头越发警觉起来。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说：“天不早了，哀家还有事儿要办，你们接着赏花吧。”
说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走了，背影又端庄又疏离，跟个母仪天下的样子似的。
等她走远了，丽嫔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撇出一抹讥讽：“佟佳妹妹真会做人，连皇后都帮你说话。”
我淡淡地笑了笑：“姐姐误会了，臣妾从来没想过让皇后偏爱，只求问心无愧，平平安安过日子。”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嘴硬能撑多久？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又冷静：“姐姐要是不信，就等着瞧。”
她咬了咬牙，到底没再说啥，一甩袖子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里头反倒透亮了。丽嫔这么挑衅我，反倒让我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也让我在这宫墙里头站稳脚跟的心思更坚定了。
“娘娘，咱回去吧。”秋霜轻声说。
我点点头，转身顺着小路慢慢往回走。阳光洒在肩膀上，暖烘烘的，也不烫人。我知道，这一场较量才刚刚开始，我可不再是刚进宫那会儿，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我脚步轻快，衣摆飘动，朝着景仁宫走去，心里头已经盘算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