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的眼皮重重垂下时，耳中还响着沈千羽拍案的脆响。
他能清晰感觉到云萝的指尖搭上他脉门的温度——这姑娘的手总带着药炉的余温，此刻却冷得像浸过冰水。
陈师弟！云萝的惊呼里带着颤音，快取担架，丹毒攻心了！
陈恪在心底勾了勾嘴角。
系统刚刚震动提示：【检测到宿主主动模拟灵气紊乱，混沌体自动调节呼吸频率至常人十分之一，心跳降至筑基期修士濒死状态。
当前伪装可信度：98%】。
他任由两个外门弟子将自己抬上担架，眼皮子重得像压了块铅，却能透过眼睫缝隙看见周无涯站在门槛外，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血色曼陀罗暗纹像滴凝固的血。
医仙峰的竹楼里飘着苦艾香。
陈恪被安置在竹榻上时，后颈蹭到了云萝特意铺的软绒被——这丫头总记着他说竹席硌得慌。
他能听见云萝翻药箱的响动，铜铃般的嗓音带着哽咽：沈执法，陈师弟的灵气乱得像被人用钝剑搅过...可这丹毒
如何？沈千羽的声音近了，带着执法使特有的冷硬。
云萝的手指在陈恪腕间又按了按，突然压低了声音：您看他掌心。
陈恪悄悄放松指尖。
他知道此刻自己掌心该泛着青紫色的毒斑——这是他今早用系统签到得来的易容膏混着朱砂点的。
但下一秒，云萝的指尖突然顿住，温度透过薄纱帕子烙在他手背上：沈执法，这毒...在退。
竹楼里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
你说什么？沈千羽的呼吸声近了，陈恪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冷梅香。
丹毒入体不过两时辰，按常理该顺着经脉侵入心肺。云萝的声音发颤，可他体内有股...有股说不上来的力量，在啃噬毒素。
您看这腕间的紫斑，边缘已经泛白了。
陈恪在心底暗笑。
混沌体吞噬杂质的特性，连系统都摸不透规律，更遑论这些修士。
他能想象沈千羽此刻的表情——那柄总悬在腰间的墨玉剑，剑柄上的流苏怕是要被她攥得打卷。
继续查。沈千羽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三日后大比，周无涯等不得。竹榻吱呀一响，她的脚步声往门外去了，临到门口又顿住，云萝，你医术最精，这几日...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云萝应着，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陈恪额前碎发乱颤。
她的指尖抚过他眉骨，轻声道：你这小滑头...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陈恪装着昏迷，喉间溢出半声无意识的呻吟。
云萝果然被唬住，忙俯身给他掖被角，发间的白玉簪蹭过他耳垂，凉丝丝的。
月上中天时，竹楼外的青竹沙沙作响。
陈恪闭着眼，却能感知到那道熟悉的玄色气息正顺着山径往上爬——周无涯的灵气里带着股腐木味，是长期修炼邪功才会有的征兆。
竹门被推开的声音极轻，陈恪甚至能听见周无涯鞋底蹭过青石板的细响。
那道影子在榻前站定，带着药香的风突然被阴寒气息截断。
装得倒像。周无涯的声音像淬了冰，前日在执法堂敢扯我衣角，今日就敢在医仙峰装死？他的手指捏住陈恪下巴，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你以为沈千羽能护你多久？
三日后大比，我让你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连个替你喊冤的人都没有。
陈恪的心跳稳得像古寺晨钟。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十倍返还触发条件已满足，是否反弹？
当前剩余次数：2/3】他压下冲动——周无涯的话里有料，得听完。
那小乞丐和林疏月...呵，你当她们是你的依仗？周无涯的拇指摩挲着陈恪喉结，等你一死，我让人把苏桃扔进兽栏喂玄铁虎，林疏月的剑...就熔了给我炼血煞丹。
陈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系统空间里，耶律霜送的冰魄草突然泛起凉意，顺着经脉漫到四肢百骸。
他强行压下杀意，任周无涯的唾沫星子溅在脸上。
果然没那么容易死。周无涯突然低笑一声，松开手时带起一阵风，不过没关系...白眉那老东西说丹房的蚀魂散还有三炉，足够让你在大比时爆体而亡。
竹门吱呀一声合上。
陈恪等了盏茶时间，才听见周无涯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山径尽头。
他缓缓睁开眼，月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眼尾的红痣像团跳动的火。
系统，记录刚才的对话。他轻声道。
【已生成灵识录音，存储于系统空间。当前证据完整性：92%】
后半夜，竹楼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陈恪刚眯了会儿，就听见白眉老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哭腔：云萝仙子！
求您行行好，让我看看陈师侄！
云萝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不耐：白长老，医仙峰戌时后不接诊，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我是替周师兄来的！白眉的声音更低了，他说陈师侄中的蚀魂散有蹊跷，让我来查看毒源...
陈恪翻身面朝墙壁，嘴角勾起冷笑。
他能听见白眉和云萝争执的声音渐远，接着是竹门被推开的轻响——白眉显然用了什么手段绕过云萝。
陈师侄？白眉的手刚碰到陈恪手腕，就被他反手扣住脉门。
陈恪眼都没睁，指尖运力，白眉立刻疼得跪坐在地，小...小友？
你没昏？
白长老深夜闯医仙峰，是要杀人灭口？陈恪的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像根淬毒的针，还是来给周无涯传信？
白眉的冷汗滴在竹席上，洇出个深色的圆：周师兄说...说只要你死了，丹房这些年的亏空就都算在你头上。
他还说...还说你身上有混沌体，能帮他突破化神...
陈恪的瞳孔微微收缩。
混沌体的秘密，连他自己都是系统提示才知道的。
周无涯...竟早有察觉？
求你饶了我！白眉突然磕起头来，额头撞在竹板上砰砰响，我就是个管丹房的，周师兄让我往固本丹里加蚀魂散，我哪敢不从？
他说等你死了，就给我筑基丹...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停。陈恪打断他，把你和周无涯的所有交易，包括蚀魂散的来源、丹房亏空的数目，都写下来。他松开手，摸出块玉牌扔过去，用灵识刻进去，我留着给沈执法看。
白眉抖着手接过玉牌，刻完最后一个字时，额角的汗已经浸透了白发。
他刚要溜，陈恪又道：明日卯时三刻，去演武场西侧的老槐树下，把周无涯炼血煞丹的炉鼎位置说清楚。
是是是！白眉连滚带爬出了竹楼，门都忘了关。
山风灌进来，陈恪突然觉得体内灵气翻涌，像有团火在经脉里乱窜。
系统提示音急促响起：【混沌体吞噬杂质过量，灵气紊乱度 30%。
建议立即闭关，或使用签到功能稳定状态】
陈恪摸了摸腰间的系统空间——今早耶律霜塞给他的冰魄草还在，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咬了咬牙，掀开被子下床。
竹楼外的悬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系统地图上那个闪着金光的签到点正就在那里。
他踩着晨露爬上悬崖，指尖刚触到崖边的老松树，系统提示音便炸响：【定点签到成功！
获得《静气诀》（上古功法，可镇压一切灵气紊乱）】
功法信息涌入识海的瞬间，陈恪只觉浑身一轻。
他盘坐在崖边，按照口诀引气入体，原本狂暴的灵气竟像被驯服的幼兽，缓缓归位。
陈师弟！
云萝的惊呼从山径传来。
陈恪转头，看见她抱着药箱跑上来，发间的白玉簪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而她身后，沈千羽正站在竹楼门口，手中捏着封密信，脸色比晨雾还冷。
沈执法？陈恪起身，拍了拍衣摆的露水。
沈千羽将密信递过来，信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北漠冰宫传来消息，耶律霜的避寒锦袍里，缝着血煞宗的追踪符。她抬眼望向陈恪，目光像把出鞘的剑，看来，周无涯的手...比我们想的，伸得更长。
晨雾渐散，青冥宗的飞檐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陈恪摸了摸怀里的《静气诀》，只觉这山风里，终于有了几分要变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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