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玉趴在软榻上,后背狰狞的伤口被林绯以神血之力强行压制住毒素,虽仍昏迷着,呼吸却平稳了许多。霜降蜷在他枕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少年苍白的脸颊,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唯有敖玉能听懂的抱怨:“喵…痛痛飞走…”
林绯坐在一旁,指尖捻着一块刚从敖玉伤口边缘刮下的墨绿色毒痂,眼神冷得能冻碎玄冰。雷英抱臂靠在门框上,豹眼扫过殿外昏暗的回廊,嘴里还嚼着半块硬邦邦的肉干,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猛兽。
“老大,这毒……”她含糊不清地开口,话未说完,殿外东侧猛地传来一阵骚动!
“砰!哗啦——!”
是重物撞碎木头的闷响,夹杂着几声短促的呵斥和兵器交击的锐鸣,随即又迅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下。
雷英豹耳一竖,身影如电般窜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回廊深处。
林绯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细心得换着药,仿佛外面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直到殿门被一只大手“哐当”一声推开,雷英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子未散的戾气钻了进来,脸上表情活像吞了只苍蝇。
“晦气!”她啐了一口,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掼——那是半扇扭曲变形的、刻着粗糙防御符文的柴房门板,上面还沾着几片被踩碎的贝壳装饰。“两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丫头片子,在天池里泡傻了,跑到咱这破地方撒野!好像是天池里面那两朵……并蒂莲。”
林绯终于抬眸,眼神越过雷英,看向她身后被两个高大侍卫押进来的身影。
那是两个穿着几乎一模一样、却又气质迥异的少女。左边那个,眉眼精致如画,却透着一股子化不开的阴郁,像笼着终年不散的薄雾,正是泠月。她低着头,任由侍卫粗壮的手臂反剪着她的细腕,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右边那个则截然相反——灼阳。一头如火的红发高高束起,即使双臂被两个侍卫死死钳制,身体还在剧烈地挣扎扭动,像条离水的活鱼。她脸颊涨得通红,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眸子死死瞪着雷英和林绯,仿佛要将她们生吞活剥。
“放开我!你们这帮下贱的海虫子!”灼阳的声音又尖又利,在空旷的殿宇里激起刺耳的回响,“知道我们是谁吗?!敢这么对我们?敖苍哥哥知道了,定把你们抽筋扒皮!放开!有种放开姑奶奶单挑!卑鄙!无耻!用阵法算什么本事!有种单挑啊!”
她每挣扎一下,押着她的侍卫手臂肌肉就绷紧一分,两人额角都隐隐见汗,显然这少女的蛮力非同小可。
雷英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吵吵什么?单挑?俺现在就能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她转头对林绯抱怨,语气里满是嫌弃,“老大,咱这破地方真该修个地牢了!连个关押闹事蠢货的地方都没有!就柴房那破门板,差点让这红毛丫头一脚踹飞了!害得老子把手上得灵米肉羹都吓得吃掉半碗!”
林绯的目光掠过灼阳,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泠月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泠月似乎感觉到了这道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脸上那股阴郁之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惊慌和无措的柔弱。那双眼睛,水光潋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位姐姐……”她开口,声音温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目光盈盈地看向林绯,仿佛对方是唯一的依靠,“姐姐息怒……我们姐妹二人……实在并非有意冒犯……”她微微侧头,避开了灼阳几乎要喷火的视线,继续柔声道:“只是……只是久闻龙王陛下威名,心中仰慕……又听闻……听闻陛下近日似被奸邪蒙蔽,龙宫之中妖氛弥漫……我们姐妹二人忧心如焚,一时情急,才想……想寻陛下陈情……怕他……怕他被恶人蛊惑,失了龙族至尊的清明……”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关心则乱、误闯禁地的痴情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若非林绯早已从系统处得知这“并蒂莲”背后站着天女英那尊大佛,怕也要被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几分。
灼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似乎完全没料到姐姐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泠月。
雷英抱着手臂冷笑一声,豹眼里满是讥讽:“哟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忧心如焚?陈情?我看是急着来送死吧?”她往前踏了一步,气势逼人,“说!谁派你们来的?”
“不!不是的!”泠月眼圈瞬间红了,仿佛被这粗鲁的指控伤透了心,急切地辩解,“姐姐误会了!我们只是……只是担心龙王陛下……”她目光快速扫过林绯依旧淡漠的脸,又急忙补充道:“我们……我们姐妹在池畔修行,偶感此地有异动……似是……似是有强大的妖邪戾气……”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昏迷的敖玉,又飞快移开,“担心陛下安危,这才……”
“担心他安危?”林绯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板上,瞬间冻住了泠月后面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泠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黑沉的眸子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污秽。
林绯微微倾身,脸几乎要贴到泠月那张柔美惊惶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泠月耳中:“那蠢龙发情期满脑子只有配种,平时连自己儿子死活都懒得管……”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剐过泠月瞬间煞白的脸。
“你跟我说——你担心他安危?”
林绯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洞悉一切的寒意,慢悠悠地抛出了那句足以摧毁任何精心构建人设的诘问:“怎么?他发情期找过你们吗?”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殿中炸开!
灼阳猛地瞪圆了眼睛,那里面燃烧的怒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屈辱所取代。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姐姐,又像是第一次认识那个高高在上的“敖苍哥哥”,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被欺骗、被利用的羞愤感如同岩浆般涌上头顶,烧得她耳根通红。
而泠月,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柔弱面具,终于彻底碎裂!
她眼底的阴鸷和狠厉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再也无法掩饰地翻涌上来!那张柔美的脸瞬间扭曲,因极致的羞愤和计划被赤裸裸戳穿的暴怒而变得狰狞!
“你——!”泠月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反剪在身后的双手猛地发力,试图挣脱侍卫的钳制!袖口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幽暗红光骤然亮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阴冷锐气!
那红光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但林绯的眼神,瞬间变得比万载玄冰还要冷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