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皮顶被夜雨砸得咚咚响,白桐旭蹲在角落,指尖摩挲着压缩饼干的包装纸。
最后半箱饼干在三天前就见底了,现在他手里这包还是从李天宇尸体上摸出来的——那小子藏在裤腰里,包装纸都被血浸透了。
“各位安静!”张老头的破锣嗓子混着雨声炸响。
白桐旭抬头,见老退役军人正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手里攥着半本皱巴巴的登记册,“从今天起,物资按人头定量。成人每天两块压缩饼干,小孩减半,药品优先给伤员——”
“放屁!”前排一个寸头男生踹翻了旁边的木箱,雨水顺着他额角的擦伤往下淌,“我昨晚守夜啃了半块饼干,现在肚子饿得能吞头牛!凭什么他白桐旭能占着整个仓库?”
人群嗡地炸开。
白桐旭认出那是高二(3)班的赵虎,上周被青鳞兽抓裂了胳膊,是林婉儿用初级治疗术给他止的血。
此刻他眼睛通红,攥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指节发白。
“就是!”人群后排挤进来个穿皮夹克的高个男生,是韩烈。
他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前天替王正阳挡了只尖牙鼠的伤,此刻却像勋章似的扬着,“你们没发现吗?这小子从来没见他吃过东西!那些骨头才是他的命根子吧?”他突然提高音量,“说不定仓库里藏着他偷偷囤的物资!我们去翻——”
“韩烈!”王正阳从人堆里挤出来,眼镜片上蒙着水雾,“白桐旭守了七天仓库,没让魔物摸进来过!你现在带人去闹,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韩烈嗤笑一声,一把推开王正阳。
后者踉跄着撞在木箱上,眼镜歪到鼻尖。
人群开始往前涌,雨水顺着屋檐砸在韩烈肩头,把他皮夹克上的血渍冲成淡粉色:“王老师,你被他骗了!那骷髅根本不是保护我们,是在看住物资!”他转身指向白桐旭,“你敢说仓库里的骨头堆里没藏吃的?”
白桐旭站起身。
草堆里的骷髅“老伙计”跟着站起,骨刀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他拍了拍裤腿的草屑,声音像浸在冰水里:“赵虎,你上周偷喝了三瓶矿泉水。”赵虎的铁棍晃了晃。
“钱朵朵,你昨天用半块饼干换了林婉儿的止血药。”扎双马尾的女生缩了缩脖子。
“韩烈,”白桐旭往前走一步,骷髅并肩跟上,“李天宇死前说‘烈哥说只要你护不住所有人’——他说的,是现在这场戏吗?”
韩烈的瞳孔骤缩。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打在铁皮上的声音。
白桐旭能听见二十步外赵虎喉结滚动的声音,能看见钱朵朵攥着衣角的手指在发抖。
他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韩烈脸上:“想抢仓库?可以。”他身后的骷髅同时举起骨刀,刀锋相击发出清响,“但第一个冲上来的,会变成仓库后那堆骨头的一部分。”
“我、我来!”人群里挤出来个染黄发的男生,是高三(2)班的刘浩。
他举着根棒球棍,手却在抖,“老子就不信几根骨头——”
“老伙计。”白桐旭轻声道。
骷髅的骨刀划出一道弧光。
刘浩的棒球棍刚举到头顶,就被骨刀挑飞,紧接着后腰被骷髅膝盖一顶,整个人像破麻袋似的砸在泥水里。
他想爬起来,却发现骷髅的骨指正压在他后颈,每根骨头都像烧红的铁棍,烫得他眼泪直掉。
“下一个。”白桐旭说。
人群开始后退。
赵虎的铁棍“当啷”掉在地上,溅起泥水。
钱朵朵拽了拽韩烈的衣角:“烈哥……要不就算了?”韩烈盯着地上的刘浩,喉结动了动。
他想骂人,却发现自己嗓子发紧——白桐旭的眼睛太静了,静得像深潭,潭底沉着无数白骨。
“都散了!”周小雨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总缩在角落的流浪少女挤到前面,雨水顺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往下淌,“你们忘了前天晚上吗?要不是白桐旭的骷髅守着,青鳞兽早把我们全吃了!”她转身指向围墙外的森林,那里传来狼嚎般的兽鸣,“现在内讧,明天魔物冲进来,谁来挡?”
林婉儿从人群里钻出来,攥着的药瓶在雨里泛着微光。
她平时说话总带着颤音,此刻却咬得很死:“我给白桐旭上过药……他会疼,会饿。”她低头看自己沾着药渍的手,“上周他守夜时,我偷偷塞给他半块饼干——他吃了。”
雨突然小了。
韩烈盯着地上的刘浩,又看了看沉默的人群,突然呸了一声:“算你们怂!”他踢开脚边的石子,溅起的泥水打在白桐旭裤腿上,“走着瞧!”
人群渐渐散了。
王正阳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
白桐旭蹲下来,对还压着刘浩的骷髅道:“放了他。”骷髅退开一步,刘浩连滚带爬跑远,裤裆湿了一片。
“白同学。”张老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白桐旭转身,见老退役军人正站在仓库门口,雨水顺着他军大衣的肩章往下滴。
他手里捏着把黄铜钥匙,钥匙环上挂着个生了锈的铁牌,“跟我来。”
两人走进仓库。
张老头反手关上门,霉味混着骨堆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他把钥匙放在满是划痕的木桌上,推给白桐旭:“地下粮仓的密码锁,在学校后门的老槐树下。里面有二十箱压缩饼干,五箱矿泉水,还有两箱抗生素。”
白桐旭没动。
他盯着钥匙上的划痕——和张老头军大衣袖口的磨损纹路一模一样。
“为什么给我?”
“你守得住。”张老头扯下军帽,露出半白的头发,“那些小崽子闹的时候,我数了数,你背后站着十具骷髅。前天晚上青鳞兽来袭,你召了八具。”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你的召唤数在涨。”
白桐旭没接话。
他想起三天前第一次召唤时,只能召三具骷髅;昨天守夜时,召了七具。
原来有人在暗处数得这么清楚。
“我老了。”张老头指了指自己发颤的右手,“当年在边境排雷,手被炸废了。现在连枪都端不稳。”他拍了拍白桐旭的肩,掌心带着老茧的温度,“但我见过真正的强者——他们不会让自己人饿死。”
白桐旭拿起钥匙。
钥匙背面有一道浅浅的刻痕,在昏黄的光下泛着细亮的金属色。
他摸了摸,突然顿住——那不是划痕,是一行小字:小心韩烈背后的真正主子。
张老头已经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今晚别睡太死。”他推开门,雨水灌进来打湿了白桐旭的鞋尖,“要变天了。”
深夜,白桐旭坐在骨堆前。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钥匙背面的小字上镀了层银。
他把钥匙塞进颈间的骨坠里——那是用“老伙计”肋骨磨的,防水防火。
仓库外传来风吹草动的声音。
白桐旭侧耳,听见围墙外的森林里,有什么东西在灌木间穿梭。
不是魔物的脚步声——更轻,更静,像猫。
“老伙计。”他轻声道。
骷髅从阴影里走出来,骨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白桐旭摸了摸肚子。
这次的饥饿感比以往更重,像有团火在胃里烧。
他掀开草堆,底下露出半块压缩饼干——是林婉儿今天偷偷塞给他的,用干净的手帕包着。
他咬了一口,饼干渣掉在骨堆上。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悠长,沙哑,像谁在冷笑。
骷髅突然转头,骨刀指向窗口。
白桐旭顺着望去,只见月光里有片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道风。
他把剩下的半块饼干塞回草堆,指尖触到个硬物——是李天宇的弹簧刀,刀刃上还沾着半干的血。
雨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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