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营地中央噼啪作响，火星子窜到半空又熄灭，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生机。
莉莉丝蜷在石墩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胸口的圣衣。
神纹在布料下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从皮肤表层一路灼进骨髓。
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眼下浮着青影，连祷文的尾音都带着颤：不是共鸣......她突然抬头，蓝眼睛里蒙着层水光，是召唤。
正在擦拭骨剑的白桐旭动作顿住。
剑刃上的亡灵铭文随着他的停顿暗了暗，又重新亮起幽绿的光。
他放下剑，起身时斗篷扫过石桌，震得羊皮卷哗啦作响：具体什么感觉？
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莉莉丝按住心口，圣衣下的神纹泛起银白微光，从很远的地方，带着腐烂的花香。她打了个寒颤，和阿尔瑟恩陨落时的气味一样。
石桌另一侧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
奥尔森扶着老花镜的手在抖，枯瘦的指节压得古籍书页泛起褶皱：看这个。他将书推过来，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星图，其中一颗金漆点的星辰被红笔圈了又圈，生命之神的伴生星辰，本应永恒闪耀。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燃着惊惶，但昨晚观测台传来消息......它暗了。
营地里突然安静下来。
篝火的噼啪声被放大，像是什么东西在骨头里碎裂。
白桐旭低头盯着星图，断剑碎片在他掌心发烫——那是从艾瑞斯记忆里得来的残片，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击掌纹。他要复苏了。他说，声音像浸在冰里的铁。
在神弃之地。奥尔森补充，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星图边缘的小字，那里是他神性碎片最密集的地方。
夜风吹过营地，卷着几片灰烬掠过众人脚边。
莉莉丝突然站起身，圣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小腿上未愈的伤痕——那是三天前对抗怨灵君王时留下的。我们现在就去。她说，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再晚...
再晚他的神性会彻底凝聚。白桐旭接过话。
他伸手按住石桌，骨剑上的亡灵铭文突然暴涨，在地面投下大片阴影，准备物资。他转头看向奥尔森，您留在营地，这里需要有人看守。
老学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
他望着少年转身走向帐篷的背影，喉结动了动——那道黑色斗篷被风掀起时，他瞥见少年腰间的诅咒王冠，宝石里蛰伏的怨念正缓缓蠕动，像一群等待出巢的黑蝶。
半小时后，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白桐旭站在用骨粉画的召唤阵中央，断剑碎片被他双手托在胸口。
诅咒王冠戴在头上，原本收敛的凶光此刻如暗流翻涌，宝石里的怨念发出细碎的嘶吼。以死灵君主之名，以断剑为媒。他闭了闭眼，艾瑞斯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海里翻涌——持剑的骄傲，被背叛的愤怒，陨落前的不甘。
最终沉淀成那声低语：我随你征战，直至深渊尽头。
出来吧。他睁开眼，瞳孔里翻涌着幽绿的光。
空气突然凝结。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断剑碎片里渗出，逐渐凝实成女子的轮廓：银白长发垂至地面，破碎的羽翼上还沾着暗血，手中的长剑嗡鸣着指向天空。哀恸者艾瑞斯，应召而来。她的声音像冰锥划过玻璃，却在看见白桐旭时软了软，我的王。
与此同时，召唤阵边缘裂开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
无数亡灵从裂缝中涌出：骨甲相撞的脆响，幽灵尖啸的呜咽，骷髅战士空洞眼窝里跳动的幽火——它们像黑色的潮水，却在接近莉莉丝时自动分开。
小修女站在裂隙旁的石堆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吟唱净化祷文，神纹发出的银光像无形的栅栏，将亡灵大军规训成整齐的队列。
这数量......奥尔森扶着帐篷柱子，声音发颤。
他数到第三百个巫妖时放弃了——幽绿的魔法光团在巫妖指尖跃动，每一个都能轻易轰碎普通三阶战士的防御。
而骷髅战士的方阵已经延伸到营地边缘，骨甲反射的幽光将夜空染成青灰。
出发。白桐旭伸手按住艾瑞斯的肩。
女子的虚影瞬间凝实，长剑嗡鸣着插入地面，裂隙中涌出的亡灵浪潮突然转向，如黑色洪流般涌向神弃之地的方向。
神弃之地的天空是血红色的。
白桐旭踩在焦黑的土地上，鼻尖萦绕着腐肉与灰烬混合的气味。
远处的地平线被灰色雾霭笼罩，隐约能看见一座尖顶神庙的轮廓——但被一层半透明的光膜包裹着，像颗蒙尘的珍珠。
神域壁垒。艾瑞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由神性法则构筑，凡俗力量无法穿透。她的羽翼突然展开，破碎的羽毛在空中凝结成冰锥，却在触及光膜的瞬间化为齑粉。
白桐旭盯着那层光膜。
他能看见光膜下流动的金色纹路，像血管里的血。需要同等级的力量。他说，指尖轻轻抚过胸口——那里还残留着艾瑞斯的力量，还有诅咒王冠里蛰伏的怨念。
混沌共鸣·二阶。他低喝一声。
黑色雾气从他脚底升起，缠绕着他的手臂、脖颈，最终在掌心凝聚成一团旋转的暗涡。
与此同时，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远处的亡灵方阵中，一座百米高的泰坦骸骨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绿火焰。
艾瑞斯的长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她振翅而起，羽翼上的暗血被白光洗净，竟在刹那间恢复成完整的银翼。我助你。她说，声音里带着久违的锋芒。
三股力量在半空交汇：混沌暗涡的腐蚀，泰坦骸骨的巨拳，艾瑞斯的银光剑刃。
光膜发出刺耳的鸣响，像玻璃即将碎裂前的震颤。
白桐旭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灵魂被抽干般的刺痛——但生命链接被动瞬间启动，疼痛顺着召唤链转移到最近的骷髅战士身上，那具骷髅的脊椎骨立刻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碎！他吼道。
光膜终于裂开。
血色缝隙中，神庙的轮廓清晰起来：断柱上爬满黑藤，神像的头颅滚落在地，空洞的眼眶里爬出无数黑色甲虫。
跟上。白桐旭抽出骨剑，率先冲进裂隙。
艾瑞斯振翅紧随，亡灵大军如影随形，莉莉丝攥着圣典跑在最后，神纹的银光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神庙核心的祭坛上，圣徒伊凡正仰着头大笑。
他的胸膛被自己撕开，心脏还在跳动，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刻满神文的石碑上。
周围跪伏着上百个狂信徒，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翻涌的金色光雾。
你们来晚了！伊凡将心脏按在石碑上，鲜血立刻被石碑吸收，在地面画出巨大的召唤阵。
空中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阿尔瑟恩的残魂开始凝聚：腐烂的金色长袍，半张溃烂的脸，手中的权杖滴着墨绿色脓液。
神圣不可侵犯！阿尔瑟恩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他挥动权杖，空中劈下数道雷霆。
雷霆裹着神性光辉，所过之处亡灵战士瞬间化为飞灰。
白桐旭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自己的骷髅军团被成片摧毁，骨剑在掌心发烫——那是召唤链断裂的痛觉通过生命链接传来的。你早已不是神。他冷笑一声，手指快速结印，尸体爆裂。
所有被雷霆摧毁的亡灵战士的残骸突然剧烈震颤。
骨渣、腐肉、破碎的魂火在半空凝聚成无数光球，紧接着——
连锁爆炸如火山喷发。
神庙的穹顶被掀开，碎石如暴雨般落下。
阿尔瑟恩的残魂被气浪掀飞，腐烂的长袍被撕成碎片。
他发出尖锐的哀嚎：不可能！
我是神！
现在不是了。白桐旭踩着碎石走向他。
断剑碎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幽绿的光覆盖了剑身上的裂痕。
他将断剑刺入阿尔瑟恩胸口，混沌共鸣·终式。
神性的光芒开始疯狂涌入断剑。
阿尔瑟恩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从指尖开始化为金粉。
他的哀嚎逐渐减弱，最后只余下一声叹息：原来......这就是被吞噬的感觉......
叮——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比任何神谕都清晰。
【神性吸收完成，神级天赋【十倍增幅】等级提升至4级。
当前可召唤单位数量上限×400，技能效果×400，召唤物强度×400（随等级提升动态调整）。
增幅效果开始影响规则层面。】
白桐旭松开手，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旁边的断柱。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剑。
结束了？莉莉丝跑过来，圣典上的神纹已经冷却。
她望着阿尔瑟恩彻底消散的地方，指尖还在发抖。
结束了一部分。白桐旭说。
他抬头望向神庙外的天空，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
风卷着灰烬掠过众人头顶，带着一股更古老、更冰冷的气息。
突然，他感觉后颈一凉。
一道虚影在他身后浮现：由死亡黑雾与混沌暗涡交织而成，没有具体面容，却让人本能地想跪伏在地。
虚影的手搭在他肩上，像是某种加冕。
这是......艾瑞斯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震惊。
白桐旭没有说话。
他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皮肤下，有幽绿的光在流动，像活着的血管。
他能感觉到规则在他指尖扭曲，死亡的权柄正在他体内生长。
天灾。莉莉丝轻声说，圣典上的神纹突然全部熄灭。
她望着那道虚影，终于明白为何人们会恐惧亡灵——因为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死灵法师。
而是真正的，亡灵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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