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仓库铁皮屋顶砸出密集的鼓点,白桐旭的指节抵着骷髅眼眶,骨刀的震颤顺着掌心窜上脊椎。
周小雨的指尖还扣在他手腕上,像块冻硬的冰砣子,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碎牙的轻响:他们踩着水洼走的,鞋跟是铁的,咔嗒咔嗒——她突然顿住,瞳孔骤缩成针尖,有个人停了,就在东边围墙外第三棵老槐树下。
白桐旭的呼吸沉了半拍。
三天前那两个刺客提到的校外势力,张老头钥匙串上用血画的骷髅标记,此刻全在他脑子里翻涌。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背——黑雾正顺着血管纹路爬出来,在皮肤下形成蛛网般的暗纹,这是他最近才出现的异常,每次使用亡灵魔法都会加重。
小雨,去把王老师和张老头叫来。他抽出手,从墙角摸出块破布擦了擦骨刀,告诉他们,带能战斗的幸存者去操场集合,能拿的武器全带上。
周小雨咬着唇点头,转身时发梢的水珠子甩在他鞋面上。
门刚关上,白桐旭就听见仓库后窗传来细碎的响动——是韩烈。
那家伙猫着腰扒在窗沿,雨水顺着他军绿色战术背心往下淌,平时嚣张的寸头此刻全贴在头皮上,活像只被雨浇透的斗鸡。
白桐旭没动,看着韩烈的目光在仓库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堆白骨上。
白桐旭!韩烈突然压低声音喊,手指死死抠住窗框,我知道你在!
听着,外面来的人不是普通幸存者,他们...他们有枪!他喉结滚动,我刚才偷听到他们说话,说要抓活的,尤其是你。
白桐旭眯起眼。
韩烈三天前在食堂跟他起过冲突,当时他召了五具骷髅把那家伙按在地上,要不是林婉儿拦着,韩烈的胳膊早被骷髅捏碎了。
此刻这人的眼神里哪有半分往日的狠劲,全是浮着的恐慌。
所以你想怎么样?他反问,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
韩烈的喉结又滚了滚,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泥水里,溅起的脏水糊在他脸上:我帮他们引你出去!
只要你...只要你装成被我制住的样子,等他们靠近了,你再
再反杀?白桐旭打断他,黑雾突然从指尖喷涌而出,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墙,韩烈,你闻没闻到血味?他吸了吸鼻子,不是雨水里的铁锈味,是你身上的。
韩烈的脸瞬间煞白。
他颤抖着抬起手,这才发现战术背心的下摆浸透了暗红——刚才翻墙时被铁丝划开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渗血。
你以为他们会信你?白桐旭往前走了一步,黑雾墙随之逼近,他们要的是亡灵法师,不是一条见风使舵的狗。
韩烈突然跳起来,抄起腰间的工兵铲砸向窗户:你以为你能赢?
他们有三十个人!
三十把枪!玻璃碎裂声混着雨声炸响,他踉跄着后退,等他们冲进来,我就说是你逼我——
话音未落,仓库门被撞开。
张老头提着猎枪冲进来,枪管还滴着雨水:小旭!
操场那边——他的目光扫过碎窗和泥水里的韩烈,突然举起枪托砸向韩烈后颈。
叛徒!老头骂得唾沫星子乱飞,老子刚才看见你往围墙跑,果然是去投敌!
韩烈闷哼一声栽倒,额头磕在青砖上,血混着雨水在地面蜿蜒。
白桐旭蹲下身,从他兜里摸出个金属徽章——雕着骷髅头和交叉骨刀的图案,跟张老头钥匙串上那个血画的标记一模一样。
张叔,把他捆起来。他把徽章塞进口袋,小雨说敌人在东边,我们去迎。
雨势在他们冲出仓库时达到顶峰。
白桐旭踩着积水往前跑,雨水灌进领口,却比不上心口的凉意——围墙外的号角声更清晰了,是用兽骨磨成的号角,呜咽声里带着腐肉的腥气。
在那!王正阳举着根铁棍指向左侧,二十多个身影从雨幕里钻出来,黑色雨衣下露出枪管,最前面的人戴着青铜面具,胸前别着和韩烈兜里一样的徽章。
白桐旭停下脚步,指尖按在骨堆上。
他能感觉到那些白骨在欢呼,像久旱的种子遇见雨水。出来。他低喝一声,十道白光从骨堆里冲天而起——在十倍增幅下,原本只能召一具的骷髅战士,此刻化作十具覆着黑铁骨甲的战争机器。
列盾阵!他指向左侧土坡,二、四、六号绕后,砍腿。
骷髅们的骨刀在雨中划出冷光。
最前排的骷髅举起骨盾,像道移动的墙撞进敌群。
有人开枪了,子弹打在骨盾上叮当作响,却连道白痕都留不下。
白桐旭看着右侧的骷髅突然加速,骨刀精准地挑断敌人的脚筋——这是他前天刚试验成功的战术,利用骷髅没有痛觉的优势专攻下盘。
狙击手!王正阳突然扑过来,把他拽进土沟。
一颗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撞在后面的槐树上,木屑四溅。
白桐旭抬头,看见三百米外的屋顶上,有个穿雨衣的人正重新瞄准。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黑雾顺着七窍往外冒。
这时一具骷髅突然从斜刺里冲来,用骨盾挡住了第二颗子弹。
子弹嵌进骨盾,骷髅的臂骨出现蛛网裂纹,却仍举着盾挡在他面前。
生命链接...他低声呢喃。
这是他觉醒时获得的被动,所有伤害转移到召唤物身上。
难怪刚才那颗子弹擦过耳畔时,他只觉得有些发闷——真正的冲击全被骷髅扛了。
敌群开始慌乱。
有人想往回撤,却被绕后的骷髅截住;有人举着喷火器乱扫,骷髅们却迎着火焰冲上去,骨甲被烧得发红,动作却半点没慢。
白桐旭站在土沟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雨水中摇晃——那影子里似乎有无数白骨在蠕动,像要破体而出。
退!
退到车后面!戴青铜面具的首领吼道。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混着雨声钻进白桐旭的耳朵。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白桐旭的鼻腔里泛起浓重的腐臭,像是打开了千年古墓的石门。
是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清晰地在他脑海里炸响。
白桐旭猛地抬头,正看见那首领摘下面具。
雨水顺着对方的脸往下淌,那轮廓,那眉骨,那连嘴角的弧度都和他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死灵君主的继承者。
雷声在头顶炸开,白桐旭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听见骷髅们的骨刀碰撞声突然变缓,听见雨幕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极了他每次使用黑雾时,那个在颅骨里低语的声音。
白桐旭!王正阳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他们要跑!
白桐旭握紧骨刀。
雨还在下,对面那个自己却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挥了挥手,剩下的敌人开始往围墙外撤退。
他注意到对方的左手背——和他一样,浮着黑雾凝成的蛛网暗纹。
追吗?张老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白桐旭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身影,摸了摸兜里的徽章。
刚才那声回家像根细针,扎开了记忆里的一道缝——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发烧说胡话,都会喊父亲,可他明明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不追。他转身看向满地的骷髅残骸,收尸,把敌人的尸体也堆过来。
雨丝扑在他脸上,混着血的味道。
远处传来周小雨的喊声,说林婉儿带着治疗队过来了。
白桐旭摸了摸发烫的手背,黑雾还在皮肤下蠕动,这次却多了丝温度,像在回应他刚才的震惊。
他低头看向水洼里的倒影,那张和敌人首领相似的脸正在水中摇晃。
雨珠砸破水洼,倒影碎成一片,却在瞬间重新聚合——这次,他清楚地看见,倒影的眼底有两簇幽蓝的鬼火,像极了骷髅战士的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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