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橙正在洗衣房晒衣服，老爷身边的小厮吉广来叫她。
“橙子，老爷在书房叫你过去。”吉广冲她招招手。
白橙探头看了他一看，解下身上的围裙把手放在上面擦干净，“这就来！”
吉广只比她大了一岁多，平时老爷送点什么都是遣了他来，一来二去，两个小年轻就熟悉起来了。白橙跟着他在路上走，边问他：“吉广，你怎么笑这么开心，这次老爷找我是有什么好事？”
吉广眼睛笑得迷成一条缝，“到了你就知道了。橙子，你是个有福气的，小时候被你哥捡回来，现在又得老爷喜欢，过段日子就可以翻身做主子哩！”说着他向白橙眨了眨他的小眼睛，“橙子，苟富贵莫相忘呀。”
做主子？白橙想不明白，只是心里莫名有些恐慌，她含糊地应了吉广几句，也就没说话了。
吉广也不在意，自顾自在那笑着，不知想了些什么。
到书房的时候老爷已经等了有一阵了，白橙上去就见礼，不料被老爷牵到书案旁坐下，还给她倒了杯茶。
白橙心里恐慌更盛，抿抿唇开口：“老爷……”
“白橙，我纳你作妾可好？”老爷打断她的话，直接开口道。
白橙心里的慌张像是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干哑：“我……”
不料老爷再次打断她的话，目光在她脸上身上不自觉地流连。
“我知道你们小姑娘脸皮薄，你也不用回答我，回去好生想想。”他深深地看了白橙一样，“我听算卦的先生说三个月后是个黄道吉日，我就在那天娶你进院子。”他拍了拍白橙的肩膀。
“别害羞，女孩子家家，总得嫁人的。”说着就哼着小曲离开。
徒留白橙一人在那，如坠冰窟。
老爷姓贺，足足比白橙大了18岁，如果当初小少爷没出意外，那也比白橙大了。这样，这样的一个人，说要纳她为妾。
这样想着，白橙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就下来了。
……
回去干活的时候，阿祈冲着她笑，“回来了？老爷又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白橙下意识想笑，但泪水又控制不住了，吓得阿祈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过来。
“怎么了？受欺负了？谁敢欺负我们小橙子，给我说，我帮你欺负回去！”
有些话题议论不得，但受人关心的感觉实在温暖，白橙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委屈地咽呜出声。
之后的一整天白橙都仿佛有心事一般闷闷不乐，阿祈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问了好几次，但难耐以往无话不说的小橙子如今倒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之后白橙就不愿意再接受贺老爷的好处了，老爷也不在意，该送还是送。心里有所顾忌，她没将这事与任何人说，哥哥也没有。自憋着在深夜的时候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几天下来，人都憔悴了许多。
白乾最先发现不对劲。这天，他用平时省下的一些铜钱去街上买了一些小点心，送到了白橙手上。
“平时干活是不是很累？”他点了点白橙的脸颊，“你都瘦了。阿瑶，哥平时活多顾不上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女孩子要有点肉，瘦了就不好看了。”
白橙长得很是精致，明眸皓齿，柳眉红唇。都有点不像是一个干活的丫头，倒像一个娇养的小姐了。平时里白乾就喜欢炫耀自己这个妹妹，其他汉子真是极度羡慕。
白橙最近眼眶子浅，听了这么几句话，就又想哭了，忍了又忍，好歹是憋住了，像往常一样同哥哥笑：“乾哥你还是要照顾我，最近活儿多，我都累得没心情吃饭了。”
她平时受老爷照顾哪儿干得了多重的活，但白乾不了解。只认为自家妹子被累着了，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不用那么卖力，你年纪还小，太劳累长不高的。实在坚持不住哥就帮你去求老爷通融通融，给你放一天的假。”
“不用，我很厉害的。没这么脆弱。”
“行，撑不住给哥说。”
两个各有各的活，没能聊多久就再次分开了，白橙在原地看着哥哥逐步远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叫住他。
日子一天天在过去，眼看着贺老爷说的日子越来越近，白橙越来越焦急。在还剩半个月的时候，将这件事情说给了白乾。
不料哥哥没甚么大反应，只沉默了一会就将话题转开了，白橙未免有些失望。眼看日子越来越近，情绪也越发低沉。
白乾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妹妹许给了老爷，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但阿瑶显然没这点心思，这几天心情也愈发不好了。白乾心里纠结着，急得嘴上都起了几个燎泡。眼看着妹妹被折腾着换了院子，穿了新衣服，却越来越难过。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年的冬天来得早，外面早已盖了厚厚的雪被，每天都要人来清扫。
白乾踩着夜色来敲门的时候，白橙正坐在桌边独自抹泪，身上的衣物好生穿着，显然是一宿没睡。听见声音来开了门，看到是白乾还有几分惊讶。
“哥，你怎么来了？”不可否认的，心里还是升起了细微的期望。白橙看着白乾，等待他的回应。
白乾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语气难得有些肃穆。
“是不是不想嫁，哥就来带你走。”
他几天难以入眠，一闭眼就是阿瑶眼眶微红，泪如雨下的画面。他执起阿瑶的手，牵着往外走。
“哥带你去其他地方，日子总过得下去的。”
白橙愣了愣，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嗯。”
太阳在天际冒了个脑袋，他们就向着太阳走，晨光朦朦地笼在他们身上，两人都仿佛散着微光。
白橙眯着眼看着太阳，感觉身上暖融融的，心里兴奋至极，却夹杂着丝丝缕缕挥不散的害怕。
她还记得这条路，是上山的路，是她和哥哥去捡柴的路，也是……乾哥带她回家的路。
现在他们又要去山上了，他们一起。
白乾背着妹妹，一步深一步浅地踩在雪毯上，胸腔涌上一点腥甜——从小的老毛病了。
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想说点什么，但转头无意间对上了妹妹的眸子，不自觉地哑住了。
“乾哥，怎么了？”白橙有些莫名。
“没。”他轻轻摇头，“阿瑶也快十四了吧？”
只是他走得急，买的礼物都落下了。白乾不由得苦笑：“看哥走得着急，给我们阿瑶买的礼物都忘记带上了。”
“没事的。”白橙轻轻拂去哥哥额角的细汗，“已经很开心了。”
“阿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学会照顾自己。”白乾没有接她的话，他顿了顿，垂下眸子，“世界上这么多坏人，你这么好骗，小心被欺负。”
“才没有。”白橙不轻不重地拍了哥哥一下，“不是还有乾哥你么。”
白乾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安定了许多。逃跑的后果过于沉重。还好妹妹信他。
既然已经选择自由，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阿瑶，哥再送你一个礼物。你要过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