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朝歌嫡女传 > 第十四章 鸿门相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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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季冬,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这日午后,苏邑昭独自坐在暖阁中,手捧着书卷,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来外祖父府上已半月有余,阿父的事却迟迟未有确信,让人不免心生焦急。

不知是否是在屋子里待久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丢开书卷,苏邑昭揉着太阳穴,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深吸了一口外头清冷的空气,神志顿时清醒了大半。

雨雪消止,淡金色的日光洒下来,替院中景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南星走进来,将手中的茶盘搁在案几上,道:“方才奴婢在前头听见府上的管妇说,舅夫人正张罗着要给表姑娘说亲呢。”

苏邑昭没什么兴趣地听着,继续盯着院子里的雪景发呆。南星口中的表姑娘想来指的就是元氏的表妹贾仲宁了。

南星见苏邑昭不语,自顾自地喃喃道:“也不知舅夫人要给表姑娘相看的是哪家公子……”

凌霄取了外袍过来,替苏邑昭披上,然后瞥了南星一眼,道:“你怎知说的是表姑娘?”

南星得意地挑了下眉,道:“以我的聪明才智,要知道这些并不难。”

苏邑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置可否。凌霄则撇了撇嘴,不再搭话,只默默地替苏邑昭整理着衣裳。

南星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女公子可要猜猜看,舅夫人究竟会给表姑娘相看哪家公子?”

苏邑昭懒懒地倚在窗边,看着院中景致,随意道:“我怎会知晓?”

南星也不气馁,仍旧兴冲冲地道:“奴婢听说,舅夫人好似有意让表姑娘与文公子相看呢。”

苏邑昭目光闪了闪,只淡淡道:“哦?”

南星见她有兴趣,越发来了精神,道:“可不是嘛,都说那文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太师嫡子,逸都城中的女公子,哪个不想嫁给他?”

一旁的凌霄听了,蹙了蹙眉对南星道:“这话你可莫要乱说,文公子是何等样人,怎是舅夫人说相看就能相看的。”罢了又对苏邑昭道:“女公子莫要听这丫头胡言乱语,文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岂会轻易与人相看?”

苏邑昭未作声,她何尝不知舅母的心思。只是,如今她一个寄人篱下之辈,知道了又如何?

正思索间,忽闻门外传来通报声,说元氏来了。苏邑昭忙整理了下衣裳,转身迎了上去,行了礼,道了安,“舅母找昭儿,可是有事?”

元氏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在府上的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苏邑昭微微点头,道:“一切都好,多谢舅母挂心。”

元氏拉着苏邑昭坐在自己身旁,细细问了生辰何时,吃穿喜好,苏邑昭全都一一答了。

元氏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孩子,有件事舅母想同你说说。”

“舅母请讲。”

“七日后府中要设宴飨,到时候你也出来露露脸。”

苏邑昭顿了顿,低头道:“昭儿知道了。”

元氏见她答应得爽快,心下大喜,见苏邑昭眉心微蹙,于是劝慰道:“莫要紧张,那日来的都是你舅父的同僚,还有几家世交,皆是熟人,不必拘束。”

苏邑昭勉强笑了笑,道了声是。

元氏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苏邑昭送她出去,回到暖阁,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凌霄见苏邑昭神色不对,道:“女公子,可是舅夫人说了什么?”

苏邑昭长长地呼了口气,道:“舅母说七日后府中要设宴飨,让我去露露脸。”

凌霄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怪方才她进屋上茶时听见舅夫人在打听女公子的生辰喜好,原是为了这个!“这舅夫人可真是,她怎好这般算计?”

苏邑昭苦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凌霄见苏邑昭不说话,心里愤愤不平,却也只能忍着,道:“那七日后的宴飨,女公子非去不可吗?”

苏邑昭沉思了一会儿,道:“既是舅母约请,自然要去。”只是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不引得他人注意。

恰好南星进门,一听此话,忙道:“女公子莫要担心,届时奴婢与凌霄姐姐一道陪在您身边,断不会叫您让旁人欺了去。”

——

宴飨这日,求府上下一片忙碌,仆从们穿梭其间,各司其职。求玉执掌司空府多年,深受朝廷重用,如今其子求恒又位任长史,前来赴宴的宾客自是络绎不绝。

苏邑昭换上一袭淡雅的襦裙,发髻上簪了一支素雅的青田白云簪,外披织锦斗篷,领着凌霄、南星一道步出暖阁。

舅母安排的侍女早已候在院外,“女公子,主母请您移步至迎宾堂。”

苏邑昭微微颔首,跟着侍女穿过两处园子,又七拐八绕了好一阵,这才到了迎宾堂。

元氏一见她,就笑着迎了过去,“昭儿,你总算来了。”说着立马拉起苏邑昭的手,将她引至堂中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跟前,笑道:“诸位夫人,这是我甥女,苏邑昭。”

苏邑昭温婉而笑,向众人见完礼,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元氏与他人谈笑风生。

过了不久,只见贾仲宁陪着一中年妇人进屋来,元氏忙笑容满面的迎上去,热络得招呼对方道:“小舅母,您可算是来了,让我好等。”说着亲自奉茶招待,殷勤得不得了。

元氏的这位小舅母小贾氏自小体弱多病,但是以闺阁中时,便极受宠爱。后因机缘巧合与元氏小舅父贾兴昌相识,后嫁入贾府。小贾氏嫁得不错,贾兴昌又任朝廷三事大夫的常任一职,如此一来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权贵之门。奈何其是商贾之女,虽无市侩之气,但因其出身,故而在周遭的一众夫人前,总觉矮人一等。幸而她母家财力丰厚,在贾兴昌重振贾府之时出钱出力,备受贾兴昌青睐,婚后更是事事依着她,这才让她在那群夫人圈里有了些底气。

“求夫人今日可真是容光焕发啊。”小贾氏笑吟吟地看着元氏,目光却在她身旁的苏邑昭身上停了下来,“这便是你时常提起的甥女?果真是个标志的人儿。”

元氏听了小贾氏的话,笑得合不拢嘴,道:“可不是嘛,昭儿这孩子聪明伶俐,模样也生得周正。”

小贾氏又盯着苏邑昭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道:“求夫人说得不错,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元氏道:“今日这宴飨,也是想着让昭儿出来露露脸,日后也好寻个好人家。”

小贾氏眼神微闪,道:“哦?求夫人这是已经替甥女相看好人家了?”

元氏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我这不是正愁着呢嘛。”

小贾氏耳朵一动,试探道:“求夫人莫要发愁,正巧我母家那边有个侄儿,人品学识皆是不错,如今是宫正下士,不如……”

未等元氏接话,苏邑昭就对着小贾氏行了一礼,道:“向夫人见礼,问夫人安好。”

如此这般,那小贾氏也断不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能笑盈盈地点头应下。

元氏见苏邑昭适时地打断了小贾氏的话,忙打圆场道:“怪我,怪我,许久未见小舅母,实在心喜,竟忘了……”

小贾氏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道:“无妨无妨,我这侄儿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元氏松了口气,笑着附和道:“正是正是,这婚姻大事,总得慢慢来。”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小贾氏刚走开不久,元氏就拉着苏邑昭来到院里,低声道:“昭儿,方才小贾夫人提过的那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苏邑昭神色一僵,心想我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这就定下了?这年头定亲都如此草率的吗?

元氏立刻接口道:“我知道你孝顺,你阿父的事如今还未有定数,但婚嫁之事总规是越早定下越好,况且你如今寄居在府中,阿母又不在身边,舅母总要为你的将来打算。”

苏邑昭沉默不语,元氏扯动嘴角笑了笑:“今日先相看着见一见,待你……”

话还没说完,那小贾氏便领着位公子重新走了回来。

苏邑昭抬眸望去,只见那人身着锦衣,身形高挑,浑身上下透着股书卷气。

小贾氏笑了笑,指着一旁的男子道:“这是我母家的侄儿贾逸。”

元氏目光闪烁,掩口笑道:“这是昭儿,我的甥女。”说着,轻轻推了下苏邑昭,示意她上前见礼。

苏邑昭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向着贾逸行了一礼,道:“见过贾公子。”

贾逸微笑着还了礼,目光在苏邑昭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早闻元氏有个甥女,生得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见二人打过招呼,小贾氏便笑着对元氏道:“求夫人,不如就让他们自个儿说说话?”

元氏喜道:“好好好,正该如此。”

苏邑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元氏见状,微微一笑,道:“昭儿,不妨替舅母去偏厅看看那菜布置的如何了?”接着又对那贾逸使了记眼色,道:“一同去看看?”

苏邑昭轻轻点了下头,心想走开会儿也好,免得在此处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

经过长廊,再穿过一道半月门,便到了偏厅。此时的偏厅里已经摆放了不少佳肴。

两人绕着长桌边走边看,贾逸指着桌上的一道点心,惊喜道:“这可是八珍糕?”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包裹着各色干果的糕点上撒着些许桂花,散发出独特的香气,看上去甚是诱人。

苏邑昭淡笑道:“嗯,是八珍糕。”

贾逸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笑道:“我曾听人说,这八珍糕的制作颇为讲究,需用上好的糯米配以八种干果,经过多道工序精心制作,才能达到软糯香甜的口感。”

苏邑昭道:“贾公子对美食倒是颇有研究。”

贾逸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平日里嘴馋,故而多关注了些。”

偏巧此时,一侍女端着一盘雪阳糕走了进来,苏邑昭瞥了眼,随即不紧不慢地朝厅外走去。贾逸好奇地跟上去,见她提起裙摆走下石阶,径直来到院中东南角的一颗松树前,伸手折下几节松针拿在手中。

贾逸走过去,疑惑道:“女公子折这松针是……”

苏邑昭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言语,轻轻掸去松针上的残雪,嘴角轻勾,一脸神秘地穿过偏厅,来到侧院的另一株腊梅下,伸手捻下几朵,放在手中细细把看了一阵,随后吩咐南星将其洗净后再送往偏厅。

回到偏厅,菜已全数上齐,管妇吩咐布菜的小工退下,只留下伺候的侍女垂手而立在侧。

苏邑昭缓步走到桌边,将南星洗净的松叶斜插在那盘雪阳糕上,又取过腊梅,分朵摘下,点缀在那盘堆叠成塔的八珍糕上。一时间,原本平淡的糕点瞬间变得雅致了许多。

贾逸看着苏邑昭这一番操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忍不住赞道:“女公子真是心灵手巧,这番点缀,让这糕点看上去都多了几分诗意。”

苏邑昭浅浅一笑,算作回应。

女宾们陆续入席,元氏与小贾氏一道走进来,见苏邑昭与贾逸并排站在旁侧,忙招呼道:“昭儿,来,过来坐。”

苏邑昭被元氏安排在了最下首的位置,贾逸则依旧站在原地。

忽然厅外传来一阵响动,只见求玉领着一众男宾鱼贯而入,厅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苏邑昭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视线穿过偏厅中间半透明的屏风,定格在了后方一道白色的人影上。此人的到来似乎让厅内的气氛都为之一变,原本轻松的谈笑声渐渐低沉,直至完全消失。

从后头上来的求恒看见他,笑道:“文公子,你来啦。”

文辛衍今日身着一件天青色右衽交领长衣,腰间束了一条白色玉腰带,外头罩了件白色披风,看那模样应该是刚到,肩上还沾着些雪花。

听见求恒的话,文辛衍微微颔首,目光笔直地射向屏风后方,最终定格在最下首的那个朦胧的人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