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将军府上出事了？”林逸心中一紧，面上却故作镇定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苏爷爷在哪儿？”
小太监喘着粗气，指着养心殿的方向：“就在……就在养心殿外头候着呢！说是年大将军府上……昨夜走了水！火势还不小！”
走了水？林逸眉梢一挑。这可真是巧了，自己正愁如何接近年府，年府就自己“热闹”起来了。是意外，还是……
“太子爷，奴才先去苏爷爷那里一趟，您先自己温习功课。”林逸对弘历说道。
弘历乖巧地点点头：“林谙达快去吧。”
林逸不敢耽搁，快步跟着小太监往养心殿方向赶去。
养心殿外，苏培盛正焦急地踱着步，一见到林逸，便立刻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小林子，你可算来了！”
“苏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年府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了水？”林逸问道，目光扫过苏培盛略显苍白的脸。
苏培盛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些：“谁说不是呢！听报信的人说，是后半夜起的火，据说是厨房那边不小心引着的，烧了好几间下人房和库房。万幸的是，没伤到什么要紧的人，年大将军和家眷都安然无恙。”
“只是下人房和库房？”林逸捕捉到关键信息，“那……可有什么贵重物品损失？”
苏培盛摇了摇头：“这个还不清楚，年府的人嘴巴都严得很。不过，皇上已经知道了，龙心不悦，说是让内务府派人去慰问一下，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这不，皇上点名让你去一趟。”
“点名让我去？”林逸心中一凛。这种时候，雍正派自己去慰问，恐怕不仅仅是慰问那么简单。
“是啊，”苏培盛拍了拍林逸的肩膀，眼神复杂，“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代表内务府，更是代表他，去瞧瞧情况。你机灵，懂得应变。记住，多看，多听，少说。”
林逸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他顿了顿，又问道：“苏爷爷，这火……查清楚起火原因了吗？”
苏培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年府的人说是意外。不过……谁知道呢。”他凑近林逸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听说，昨儿晚上，年大将军在府里大发雷霆，摔了不少东西。今儿一早，就有御史参了他一本，说他骄横跋扈，目无君上。”
林逸心中念头急转。御史弹劾，府邸失火……这两件事接踵而至，难道只是巧合？还是年羹尧自导自演，想借此转移视线，博取同情？又或者，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奴才这就去准备。”林逸躬身道。
苏培盛点了点头：“去吧，小心行事。年府现在，可不是什么善地。”
林逸领了旨，不敢怠慢，立刻回内务府挑选了些合适的慰问品，带着几个得力的太监，乘着马车往年羹尧府邸而去。
马车在年府门前停下。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年府大门，今日显得有些冷清，空气中还隐隐飘散着一股焦糊味。府门口的守卫比往日更加森严，个个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林逸递上名帖，通报了来意。
不一会儿，年府管家年福亲自迎了出来。年福是年羹尧的心腹，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今日却显得有些憔悴，眼圈发黑，见到林逸，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哎呀，原来是林总管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年福拱手道，声音有些沙哑。
林逸也客气地回礼：“年管家客气了。听闻贵府不幸遭了火灾，皇上特命奴才前来慰问，聊表心意。不知大将军现在何处？身体可安好？”
“劳皇上和林总管挂心了，”年福叹了口气，侧身引路，“大将军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只是心情欠佳。林总管里面请，大将军已经吩咐过了，若是林总管前来，直接请进书房。”
林逸心中暗忖，年羹尧居然肯在书房见自己，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书房通常是私密之地，难道他有什么话想单独对自己说？
跟着年福穿过几重院落，沿途可以看到一些被烧毁的房屋残骸，还有下人们在忙碌地清理着。林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将一切细节都记在心里。
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年福在一间书房前停下，恭敬地禀报道：“大将军，内务府林总管奉皇命前来慰问。”
“让他进来。”书房内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正是年羹尧。
年福推开书房的门，对林逸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逸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光线略显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似乎想掩盖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年羹尧身着便服，端坐在书案后，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打量着林逸。
“奴才林逸，叩见大将军。”林逸躬身行礼。
年羹尧没有立刻让他起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林总管，不必多礼。皇上让你来，是来看我年某人的笑话的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和嘲讽。
林逸心中一凛，连忙道：“大将军误会了。皇上听闻贵府遭灾，龙心甚忧，特命奴才前来探望，并询问是否有需要内务府协助之处。皇上对大将军的倚重之心，天地可鉴。”
“哼，倚重？”年羹尧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踱到林逸面前，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本将军为大清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换来的就是御史的弹劾，和一场不明不白的火灾吗？”
林逸垂首道：“御史风闻言事，乃其职责所在。至于火灾，纯属意外，还请大将军节哀。只要人平安无事，便是万幸。”
“意外？”年羹尧逼近一步，几乎贴着林逸的脸，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林总管，你也是个聪明人。你觉得，这会是意外吗？”
林逸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奴才愚钝，不敢妄测。只知皇上对大将军的信任，从未改变。”
年羹尧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好一个不敢妄测！好一个信任从未改变！”
他猛地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下，眼神变得幽深莫测：“林总管，本将军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人，深得皇上赏识。江南贪腐案，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林逸心中一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谦恭道：“都是皇上圣明，奴才不敢居功。”
“不必过谦。”年羹尧摆了摆手，语气突然缓和下来，“本将军向来爱才。你在内务府，虽然也算得用，但终究屈才了。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一展抱负？”
林逸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拉拢自己？
他故作不解地问道：“奴才不明白大将军的意思。”
年羹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将军在西北，正缺像你这样心思细密、办事得力的人才。若你肯来帮我，本将军保你前程远大，远非一个内务府管事可比。金银美女，高官厚禄，应有尽有。如何？”
林逸心中暗道，这“鸿门宴”的戏肉，终于来了。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直视着年羹尧的眼睛，缓缓说道：“承蒙大将军错爱。只是，奴才深受皇上知遇之恩，此生唯愿效忠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前程富贵，奴才不敢奢望。”
年羹尧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林总管，这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林逸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个回答，都可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大将军，”林逸的声音依旧平静，“奴才只是实话实说。皇上对奴才有再生之德，奴才不敢有二心。”
“好，好一个不敢有二心！”年羹尧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他厉声道：“林逸！你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在暗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本将军的眼睛吗？”
林逸心中巨震，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大将军何出此言？奴才愚钝，实在不明白。”
年羹尧冷笑一声，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扔在林逸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林逸低头看去，只见那纸条上，赫然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城南刘记，花匠，暖房……”
这正是他前几日在裕王联络点得到的信息！怎么会落到年羹尧手里？！
难道……裕王的人里面，有年羹尧的奸细？还是……
他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冷汗从额头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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