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血影染透的刹那，陆小舟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能清晰听见苏无痕茶囊里茶叶碎裂的轻响——那是她攥得太紧了。
退到我左边三步。他声音压得极低，掌心轮回盘的星图正沿着手臂往指尖窜，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苏无痕的茶刀在他余光里轻颤，却在半息后精准错开他的影子。
很好，这小妮子哪怕慌得茶粉沾了睫毛，身体还记着他教的战术。
因果道人的锁链擦着苏无痕发梢扫过，带起几缕碎发。
陆小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意顺着神经炸开——这是他故意咬着牙忍的，痛觉能让他更清醒。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他为了护林幽月分了神，被锁链缠住脚踝，眼睁睁看着因果之镜吸走她最后一缕生魂。
轮回，转。他在心底低喝。
轮回盘的蓝光骤然暴涨，周围的时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因果道人的锁链悬在半空，连沈青阳挥到一半的剑都凝固成青影。
陆小舟趁机拽着苏无痕扑向因果之镜，老梅树的根须早就在镜座下盘成网，此刻顺着时间裂缝疯长，将两人托得离地三寸。
好手段。因果道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锁链突然挣脱时间束缚，竟比之前更快三分。
陆小舟瞳孔骤缩——这老东西早有防备！
他反手甩出怀里的野蜂巢，蜂群嗡鸣着撞向锁链，蜜蜡的甜腥混着因果之力的腐臭，在空气中炸开一团黄雾。
苏无痕的茶刀擦着他耳畔划过，茶雾里飘出极淡的苦杏仁味。乱神茶加了鹤顶红。她压低的声音带着喘息，能撑三息。陆小舟借着茶雾掩护，指尖触到因果之镜的边缘。
镜面冰凉刺骨，那些蠕动的血丝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像无数条细小的蛇在啃咬骨头。
痛吗？沈青阳的声音从茶雾里渗出来，青阳剑的寒光刺破迷雾，这是天道在惩罚蝼蚁的僭越。陆小舟抬头，正撞进那双温文尔雅的眼睛——可那眼底的冷，比他在破庙熬过的所有冬夜都凉。
剑穗上林幽月的青丝被剑气掀起，扫过他脸颊时，他突然想起那夜她趴在他膝头说的话：小舟，要是我死了，你要替我看遍江南的梅。
幽月。他喉结滚动，血丝啃咬的痛突然变成火烧。
轮回盘在掌心发烫，他能听见镜子深处传来细碎的呻吟——是被吸走因果的修士们在哀嚎。
上一世他没能救下林幽月，这一世苏无痕的茶囊还沾着他今早替她系的红绳，他绝不能再让身边人变成镜中影子。
破！陆小舟大喝一声，轮回盘的星图化作实质，像把锋利的刀插进因果之镜。
镜面剧烈震颤，血丝疯狂收缩，竟反过来绞住他的手臂。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往脑子里钻，是因果道人的咒术！
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沈青阳在祭坛上吞噬修士的魂魄，因果道人用青铜灯盏收集怨气，林幽月倒在他怀里时嘴角的血，苏无痕举着茶刀站在灭门的茶庄前...
陆小舟！苏无痕的尖叫刺破混乱。
他猛地回神，正看见沈青阳的剑离苏无痕心口只剩三寸。
茶刀挡在剑前，火星四溅，苏无痕的虎口崩开血珠，茶刀上的茶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那是她用十年心血温养的本命武器。
你敢伤她！陆小舟的声音像被撕成两半。
轮回盘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裂开，是轮回盘的封印？
上一世那个神秘老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真正的力量，是你不愿再失去的执念。
血丝突然松开他的手腕。
陆小舟踉跄两步，却在跌倒前稳住身形。
他看见因果道人的瞳孔在收缩，沈青阳的剑穗在发抖——他们怕了。
轮回盘的星图此刻连成银河，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蓝光里，他能清晰看见因果之镜的核心，那团包裹在黑雾里的光茧——那是所有被吸走因果的修士的魂魄，也是镜子最脆弱的地方。
苏姑娘！他回头，苏无痕正捂着流血的虎口冲他笑，茶毒顺着她的指尖飘向沈青阳，我拖住老东西，你快去！她的茶刀虽裂了纹，握刀的手却稳得像山。
陆小舟转身冲向因果之镜，轮回盘的热度几乎要烧穿手掌。
他能听见镜子核心的光茧在呼唤，像林幽月哼过的摇篮曲，像苏无痕煮茶时水壶的轻响，像破庙外流浪猫的呜咽——这些声音汇集成火，在他胸腔里烧得噼啪作响。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他对着镜子轻声说，掌心的轮回盘对准光茧，星图开始疯狂旋转。
小舟，快动手！苏无痕的呼喊混着沈青阳的怒喝炸响。
陆小舟深吸一口气，指尖的星芒凝聚成最锋利的剑——
因果之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将他整个人吞没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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