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碎石砸在后背，陆小舟拽着苏无痕的手腕在山路上狂奔。
他能听见身后山体崩裂的轰鸣越来越近，裂缝里渗出的金光像活物般舔舐着地面，所过之处草木焦枯，连岩石都泛起细密的裂纹。
那光里有规则的味道。苏无痕突然开口，茶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身泛起青雾裹住两人脚踝，不是单纯的灵气暴走，更像......有人在撕天道的脸皮。
陆小舟脚步一顿。
他能感觉到轮回盘在袖中发烫，金红纹路顺着手臂爬上手背，那是因果线在共鸣。
前日在破庙翻古籍时，他曾见过一段残页——轮回盘动，天道必嗔，裂地为眼，窥尽因果。
此刻山腹里那道金光，可不就像一只被强行掰开的天眼？
往东边林子钻！他拽着苏无痕拐进灌木丛，沈青阳那老东西算计了这么久，怕是没料到轮回盘能搅乱他布的局。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咔嚓脆响，一截碗口粗的树干拦腰折断，正砸向苏无痕后颈。
苏无痕反手挥刀，青雾凝成薄刃削断树干，碎屑溅在陆小舟脸上。
他借着这股力道将苏无痕往旁边一推，自己撞进荆棘丛里，后背被尖刺划得火辣辣的，却笑着抹了把脸：苏姑娘这刀风，比你骂人的话还利三分。
闭嘴。苏无痕扯他起来，指尖快速在他后颈点了几下，止血药粉的凉意顺着伤口渗进去，再耍贫嘴，我把你绑在茶灶上烤成茶饼。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破庙时，檐角铜铃正疯狂作响。
孙道士的八卦盘在供桌上转得嗡嗡响，红袖楼楼主倚着香案，指尖绕着一缕青丝，见他们进来才抬了抬眼：沈青阳那老匹夫的锁魂阵被破了？
瞧你们这狼狈样。
楼主倒是清闲。陆小舟扯下沾血的外袍，扔在供桌上，山腹裂缝的金光可不止破了阵，方才我在林子里看见三只野狐浑身冒紫电，像是被灵气撑爆了。
所以我和老东西正争这个。孙道士踢了脚旁边的蒲团，八卦盘叮地停住，指针直指东北方，这裂缝不是普通地脉异动，我用北斗阵探过，里面有天道锚点的残痕——
残痕又如何？红袖楼楼主轻笑一声，指尖在香案上敲出脆响，你我都是凡修，天道打个喷嚏都能掀翻三州六郡。
陆小友的轮回盘是厉害，可你看看这破庙外——她抬手指向窗外，暮色里隐约可见几道遁光跌跌撞撞，那些自恃高手的修士被灵气乱流冲得经脉尽废，现在正满大街找药铺呢。
楼主是想撤？苏无痕把茶刀往桌上一插，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撤到江南？
撤到漠北？
天道要掀桌子，哪里能躲？
我是想保你们这条命。楼主忽然收敛笑意，目光像刀锋般扫过陆小舟，沈青阳背后站着的是天机子，天机子背后......是天道代言人。
你当那金光是沈青阳的后手？
错了，那是天道在清场——所有搅乱因果的蝼蚁，都得被碾碎。
殿内一时静得能听见香灰掉落的声音。
陆小舟摸着轮回盘上的纹路，能清晰感觉到盘内的因果线正疯狂纠缠，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他的魂魄。
林幽月死的那晚，轮回盘第一次觉醒时，他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时他以为是悲痛欲绝，现在才明白，是天道在警告他越界。
孙老哥说的对。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幽月死的时候，天道没给我躲的机会；现在它要碾碎我们，我偏要揪着它的胡子问个清楚。
红袖楼楼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忽然笑出声：好个陆小舟，倒是有几分当年我师父的狠劲。她从袖中取出个檀木盒，推到陆小舟面前，这是我压箱底的因果镜，能照出三日内的因果线。
但我要全程跟着，你每用一次轮回盘，都得让我看清楚代价。
盒盖打开的瞬间，一道银光窜出，在空中凝成半幅画面：陆小舟站在金光里，轮回盘碎成齑粉，他的右手正缓缓透明。
这就是代价。楼主指尖轻点，画面消散，轮回盘不是神器，是天道的逆鳞。
你每改一次因果，它就啃你一块魂魄。
苏无痕的手猛地攥紧茶刀，指节发白：小舟，我们不——
我知道。陆小舟合上木盒，掌心的轮回盘突然发烫，烫得他额角渗汗，可林幽月死的那晚，我跪在乱葬岗哭了三天三夜。
那时候我就发誓，就算被天道挫骨扬灰，也要把她从轮回里抢回来。
孙道士突然拍了拍他肩膀，八卦盘在掌心转出蓝光：小友放心，老道的北斗阵能护你三息。
三息时间，足够你看清楚天道锚点的位置。
苏无痕咬了咬嘴唇，茶刀入鞘时发出清越声响：要闯鬼门关，我苏无痕的茶刀先劈出条路。
楼主看着他们，眼尾微挑：倒像是我成了最胆小的那个。她指尖弹出枚朱玉，这是红袖楼的传信铃，遇到危险捏碎它，我能在半个时辰内调三百死士过来。
是夜，破庙的油灯熬到第三遍时，陆小舟摊开从藏书阁偷来的《天道秘录》残卷。
月光透过破窗照在轮回盘上，金红光芒与残卷上的朱砂批注重叠，映出一行小字：欲见天道真容，必入裂隙迷宫。
次日清晨，山腹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陆小舟站在山脚下，看着原本仅容一人的裂缝像活物般张开，金光如瀑布倾泻，连空气都被吸得发出尖啸。
抓紧！他拽住苏无痕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孙道士的腰带，楼主，那锚点是不是在裂缝最深处？
是。楼主站在三丈外，手中握着柄青铜灯，灯芯燃着幽蓝火焰，但我得提醒你——
话音被更剧烈的轰鸣打断。
裂缝突然暴长十丈，吸力陡增，孙道士的道袍被扯得猎猎作响，八卦盘当啷落地。
苏无痕的茶刀自动出鞘，青雾裹住三人，但那吸力太强，连地面的碎石都开始腾空。
捏碎传信铃！楼主突然厉喝，青铜灯抛向空中，幽蓝火焰炸成光网罩住众人。
陆小舟感觉有股力量托住后背，可那裂缝的吸力仍像无数只手在拽他的脚腕。
走！他咬着牙往前冲，轮回盘在掌心烧得几乎要穿透皮肉。
金光刺痛双眼的刹那，他听见楼主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迷宫里的路，都是人心的倒影...
再睁眼时，陆小舟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
前方有淡金色的光雾浮动，隐约能看见石墙的轮廓，像极了传说中困住上古真仙的天道迷宫。
身后传来苏无痕的轻咳：这地方......怎么比沈青阳的锁魂阵还闷？
陆小舟摸向腰间的轮回盘，却触到一手冷汗。
他望着前方无限延伸的石道，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类似齿轮转动的声响——
那是迷宫开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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