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就请教请教。“
大师兄冷笑一声，故意提高嗓门问道：“我苦练剑术十余载，如今却已达瓶颈，如何破局？“
胖子闻言，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小道尔，误入旁门，以术代道。“
这八个字说得字正腔圆，竟隐隐带着几分梵音。
“放你娘的屁！“
大师兄勃然大怒，道袍无风自动，
“我玄阳观以剑证道三百年，岂容你这等江湖骗子信口雌黄！“
胖子却不慌不忙，脸上的肥肉突然绷紧，竟显出几分宝相庄严：“仙师既然诚心求教，何不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啊！“
大师兄冷笑连连，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我倒要看看你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剑，终究只是外物。“
胖子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执着于剑招剑式，就像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他抬起肥短的手指，点了点心口，
“真正的道，在这儿。“
“真正的道......“
围观的百姓们不自觉地跟着摸了摸心口，眼神渐渐痴了。
就连小道士也恍惚了一瞬，直到被大师兄一声冷哼惊醒。
大师兄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
他不得不承认，这话听着竟有几分道理。
“漂亮话谁都会说！“
大师兄猛地踏前一步，剑鞘撞在地上“铮“地一声响，
“空口无凭，你拿什么证明？“
胖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仙师，借您法宝一用。“
不等大师兄反应，他猛地抽出那柄桃木剑，剑尖朝下往地上一插——
“您看好了！“
胖子突然变得灵活无比，肥胖的身躯竟如游龙般舞动起来，
“这就是以剑证道！“
桃木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青光，招式精妙绝伦，竟比大师兄苦练十年的剑法还要纯熟三分！
围观的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呼，有人甚至跪倒在地。
“道就是剑，剑就是道？“
胖子突然收势，剑尖直指大师兄心口，
“可道无尽头，剑术却有穷尽！“
他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
“仙师觉得，哪个更高明？“
大师兄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几十年的苦修，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师尊的谆谆教诲是错的！
自己的剑道感悟是错的！
就连典籍上的金科玉律，也全都错了！
小道士眼睁睁看着大师兄的脸色变了几变：先是涨得通红，继而惨白如纸，最后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剑有穷尽...而道无穷尽...“
大师兄突然癫狂大笑，声音嘶哑得吓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连道冠都歪了，活像个疯癫的醉汉。
可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却顺着脸颊滚落。
大师兄突然对着胖子深深一揖，连自己的桃木剑都不要了，转身就往道观方向狂奔。
“大师兄！你等等我啊！“
小道士急得直跺脚，追着那道踉跄的背影就跑。
围观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出好戏震住了。
“剑有穷尽...道无穷尽...“
几个识字的摇头晃脑地念叨着，虽然似懂非懂，却觉得这话格外有分量。
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圣主永存！“
顿时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整个人群都炸开了锅。
欢呼声此起彼伏，把树上的麻雀都惊飞了一片。
胖子站在台阶上，突然浑身一抖，两眼翻白，像截烂木头似的直挺挺栽了下去。
再睁眼时，王老爷发现自己躺在锦缎被褥里，脑仁一跳一跳地疼。
“老、老爷？“
床边站着个瘦高个，正是前些日子在官道上跪着求他给条活路的流民。
“王老爷神威啊！“
瘦高个搓着手，满脸谄媚，
“您今儿个讲道时，那叫一个仙风道骨！句句都说到人心坎里去！“
王老爷一脸茫然——他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躺这儿了。
“您是没瞧见，“
瘦高个压低声音，
“连玄阳观的道长都被您说得落荒而逃！“
王老爷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该不会真招惹上什么了吧？
瘦高个眉飞色舞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王老爷越听心里越踏实，最后竟拍着大腿乐出了声。
“这准是圣主显灵啊！“
他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脸上的肥肉直颤，
“快！趁着这热乎劲儿，把圣主的恩泽好好宣扬宣扬！“
瘦高个立马会意，扯着嗓子就喊：“圣主永存！“
.....
幽暗的密室中，季博常指尖轻弹，一缕青光化作水镜，镜中映出王老爷那张泛着油光的胖脸。
“这次要不是我亲自出手...“
他撇了撇嘴，镜中画面一转——王老爷正手舞足蹈地对流民们吹嘘，唾沫星子飞溅。
季博常看得直皱眉。
这蠢货差点把布道大会搞砸，要不是他及时附体救场，圣主会的脸面早被那两个道士踩地上了。
不过...这胖子好歹给自己网罗了不少信徒，总得给点甜头尝尝。
更重要的是——那俩道士！
季博常早听说这方天地有修士存在，却一直无缘得见。
如今送上门来，若能收服...
镜面波纹荡漾，映出大师兄疯疯癫癫狂奔的背影。
季博常扶额叹气：“下手太重了...“好好一个苗子，差点给忽悠废了。
季博常闭目凝神，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这段时间的布道果然没白费，信徒们的供奉让他的力量又壮大了几分。
可当他仔细内视时，却愣住了。
那些新生的力量大多泛着乳白色的光晕，可其中竟混杂着丝丝缕缕的彩光，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罐，五彩斑斓地纠缠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碰了碰一条黑色的细线——
刹那间，无边的怒火与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个丈夫眼睁睁看着妻儿饿死在逃荒路上的记忆，恨意浓得化不开，最后全化作了对“季博常“的疯狂崇拜。
季博常连忙退出来，又试探性地碰了碰旁边绿色的光丝——
欢快的歌声立刻在脑海中响起。
那是个刚用圣主符水治好了瘸腿的少女，正和姐妹们跳着丰收舞，裙摆飞扬间洒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如此...“
季博常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信徒们的七情六欲，竟都随着香火愿力，成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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