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缝隙钻进来，滴在陈小刀的手背伤口上，洇出细小的血珠。
叶真真的体温透过被攥皱的袖口传来，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发抖，一下，两下，和他眼前画面上跳动的倒计时形成某种诡异的共振。
疼吗？叶真真声音沙哑的问道。
她的脸在黑暗里泛着青白，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手机屏幕上，把李建雄的名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陈小刀低头看自己的手。
伤口不深，但渗血的速度比平时快，血珠沿着掌纹往指缝淌，在两人交握的地方洇出个暗红的圆。
他想起半小时前在医院顶楼，刘主任举着电击器冲过来时，叶真真的手腕撞在消防栓上发出的闷响——现在那片青紫应该肿得更高了，就像他妹妹小月子床上的输液贴，揭开时总带着块乌青的皮肤。
先看手机。他把叶真真的手按在屏幕上，李建雄是谁？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叶真真的睫毛。
她快速划动相册，停在张满是代码的截图上：这是我在服务器房拍到的日志。所有寿时充值记录的操作人都是李建雄，但他的工号......她放大最后一行数字，和医院人事系统里的住院部主任工号重合。
陈小刀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三天前他在护士站偷看到小月病历被篡改时，签名栏里的名字正是李建雄——那个总把发胶抹得能照见人影的刘主任，原来早就是平台的棋子。
更关键的是这个。叶真真划到另一张图，所有充值记录都关联着生命优化项目。
我查过平台专利库，他们申请了生物节律同步算法的专利，摘要里提到通过可穿戴设备收集多维度生理数据，建立健康风险转移模型。她的指甲在屏幕上敲出轻响，简单说，他们在把有钱人的病，转嫁到我们身上。
铁皮柜外传来野猫窜过垃圾桶的动静。
陈小刀的倒计时跳到10:39，比正常情况下快了三倍。
他想起上周送单时，看见写字楼里穿定制西装的男人手腕上也戴着银色手环——和刘主任的一样，和他每天扫码取餐时配送箱上的芯片一样，和小月子腕上那根用来监测心率的智能手环，一模一样。
我妹的病。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明明只是普通肺炎，医生说最多半个月就能出院。可上周三开始，她突然高烧不退，血氧直往下掉...
叶真真的手指顿在屏幕上。
她抬头时，雨水正顺着铁皮柜的边缘滴落，在她眼底砸出细碎的光：你妹妹的手环数据，是不是从那天开始被频繁调取？
陈小刀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每天去病房时，护士总说设备在升级，想起小月子迷迷糊糊抓着他袖子说哥哥，我冷，想起昨晚他偷翻护士站电脑时，看到的那条被删除又恢复的记录——2025年6月15日23:17，李建雄操作，从用户C0719（陈小月）转移5%心肺功能至用户V8801。
他们在抽她的命。他咬着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我的配送箱，用她的手环，用那些他妈的效率优化当幌子。
叶真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却带着股灼人的力道：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寿时补充的方法。
平台能转移，就一定能补充，否则他们的客户早死光了。她的手机在两人掌心震动，是刚收到的新闻推送——我市富豪慈善晚宴将拍卖生命关怀基金，起拍价三千万。
陈小刀盯着那条新闻，喉结动了动：特殊订单。
叶真真愣了下：你是说......
上周我接过单，地址在郊区废弃工厂。
客户没露面，只让把餐箱放在指定位置。陈小刀摸出打火机，火苗在雨雾里晃得厉害，送完后我的倒计时慢了十分钟——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可能那些订单根本不是送餐，是送寿时。
叶真真的眼睛亮起来：所以你要再接这种订单？
得先屏蔽芯片信号。陈小刀想起前晚老周修车铺里那台自制的屏蔽仪，老周说他能搞到电磁屏蔽袋，能让配送箱的芯片连不上平台服务器。他扯了扯湿透的外套，伤口被布料蹭得生疼，现在去老周那，天亮前必须拿到。
两人钻出铁皮柜时，雨已经小了。
陈小刀的倒计时跳到10:32，每跳一秒，他就想起小月子床头的电子钟——那孩子总说要等病好了，和他一起去看江边的烟花，现在电子钟的数字却在往反方向跑，跑得比他的腿还快。
老周的修车铺在巷子尽头，卷闸门半开着，里面飘出汽油和金属的味道。
陈小刀敲了敲生锈的门框，里面传来扳手掉落的声响。
谁啊？大半夜的......老周的声音突然顿住，他探出头，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操，你们这是被狗撵了？
叶真真缩了缩脖子。
老周的目光扫过她手腕的淤青，又落在陈小刀滴血的手背上，没多问，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个黑色布袋：屏蔽袋，铅纤维混石墨烯，能撑两小时。
他把布袋塞给陈小刀，又扔来盒创可贴，平台的狗鼻子灵得很，你们最好......
够了。陈小刀打断他，手指摩挲着布袋的边缘，多少钱？
老周突然笑了，露出两颗金牙：你妹的事，我听说了。上个月她还来我这，说要给你缝个防雨的外卖袋。
他转身继续修摩托车，背影像堵旧墙，拿去吧，别让那丫头等太久。
从修车铺出来时，天已经泛白。
陈小刀把屏蔽袋揣在怀里，能感觉到它隔着衣服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叶真真走在他旁边，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刚查到的特殊订单规律——每周三凌晨，配送站会放出三单，地址标注为保密，接单骑手的倒计时会在送单后异常波动。
今天周三。叶真真轻声说。
陈小刀摸出手机，配送站APP的消息提示在屏幕上跳动。
他点开接单页面，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特殊订单四个字正躺在最顶端，地址栏写着郊区玫瑰路137号，备注栏有行小字：勿拆封，勿停留，超时后果自负。
他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云层里透出点鱼肚白。
叶真真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她设的服务器监控警报——生命优化项目的操作记录又更新了，用户V8801的健康指数正在攀升，而用户C0719的心率曲线，正在往下掉，往下掉，像片被风卷走的叶子。
我去。陈小刀把屏蔽袋套在配送箱上，金属搭扣扣上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倒计时突然停滞，在10:27的位置晃了晃，接着开始缓慢倒退。
叶真真的手搭在他胳膊上，温度透过雨衣渗进来，带着股潮湿的暖意：我和你一起。
不行。陈小刀掰开她的手指，你去医院盯着小月，我查清楚就来。
他跨上电动车，发动机的轰鸣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记住，别让任何人碰她的手环。
电动车驶入晨雾时，陈小刀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
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配送箱上的芯片灯灭了——屏蔽袋起作用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特殊订单的确认通知，客户备注栏里多了行字，用血红的字体写着：D。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像极了医院病房的味道。
陈小刀踩下油门，电动车的前灯划破雾幕，照亮了路边的路牌——玫瑰路120号。
他的倒计时还在倒退，10:26，10:25，10:24......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等到达137号，等见到客户D，等屏蔽袋的时效结束，所有被偷走的时间，都将以更残酷的方式，讨回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