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的后轮在积水里划出两道刺目的白痕，陈小刀的指节因攥紧车把而泛白。
后视镜里三盏车灯的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最近那辆黑色SUV的前脸几乎要贴上他的后保险杠——他们连伪装车牌都懒得换了，纯黑车身在雨幕里像团化不开的墨。
“往左！”叶真真的尖叫从通讯耳机里炸开。
陈小刀猛打方向，电动车擦着路边的垃圾桶冲上人行道，金属桶翻倒的轰鸣混着雨声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的左肋撞在行道树上，疼得倒抽冷气，却在同时瞥见右侧巷口的蓝底白字——“市立第三医院”。
“去地下车库！”叶真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负二层有员工通道，我之前查过监控，那里摄像头坏了！”
后轮突然打滑。
陈小刀感觉车身在雨水中飘了半秒，心脏提到嗓子眼时，他瞥见左侧SUV的车窗降下十公分，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的后背。
“操！”他吼了一嗓子，右手猛地拍向车把上的加速键。
电动车发出濒死的哀鸣，在最后一刻擦着SUV的前灯冲进医院大门。
他看见门诊楼的玻璃门被雨声砸得发颤，穿白大褂的人影在里面慌慌张张地躲闪。
“停车！”叶真真在耳机里喊，“医院里人多眼杂，他们不敢乱来。”
陈小刀捏紧刹车，轮胎在地面磨出焦糊味。
他翻身下车时，保温袋里的芯片撞得肋骨生疼——这玩意儿比他想象中沉，像块烧红的铁。
身后传来急刹车的尖啸，三辆无牌车几乎同时刹在医院广场，车门甩得哐当响，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雨水顺着他们的衣领灌进后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跟我来！”叶真真从急诊大厅的侧门探出半张脸，发梢滴着水，手里攥着从自动贩卖机扯下来的充电线——她总说这玩意儿能当简易工具用。
陈小刀刚冲进玻璃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保安的吆喝：“哎！电动车不能停这儿......”
“急诊！我妈心脏病犯了！”叶真真拽着他往楼梯间跑，声音里带着哭腔。
穿制服的保安愣了愣，转头去拦追进来的黑衣人：“你们干嘛的？挂号去大厅！”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陈小刀的左眼开始发烫，那道漫过瞳孔的黑条突然像被扯动的墨线，在眼前的画面上扭曲起来。
他下意识抬头，正看见二楼走廊尽头的VIP病房区——七八个蓝条在视野里忽明忽暗，其中三个尤其刺眼，像三团烧得正旺的蓝焰。
“等等。”他拽住叶真真的手腕，“那些病房的倒计时...在涨。”
叶真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白墙尽头挂着“VIP病房区，闲人免进”的警示牌。
她掏出手机快速操作，屏幕亮起时映得脸发青：“数据库显示，这三个病房的患者都是‘寿时充值’的高频用户。”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动，“上周刚给李XX充过800天，今天又有新的进账记录...”
楼梯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小刀把叶真真推进安全通道的转角，自己背贴着墙。
四个黑衣人冲过二楼走廊，其中一个对着对讲机低吼：“目标在VIP区！刘主任说病历室钥匙在他办公室！“
“刘主任？”叶真真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就是篡改小月病历的那个住院部主任！”她拽着陈小刀往走廊另一头跑，“他办公室在三楼，监控显示他半小时前还在！”
三楼最里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一线。
陈小刀推开门时，正看见一个油头男人手忙脚乱地往抽屉里塞文件——刘主任，50岁，医院官网资料里写着“从医三十年，擅长心血管疾病”，此刻他的白大褂前襟沾着咖啡渍，额头的汗把发胶都冲开了，几缕头发黏在额角。
“你、你们是哪个科室的？”刘主任的声音发颤，目光在两人淋湿的衣服和叶真真手里的充电线之间来回跳。
“我们是小月的家属。”叶真真直接扯过他的转椅坐下，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这是你上个月改的病历，把‘多器官功能衰竭’改成‘普通肺炎’，改一次收平台多少钱？”
刘主任的喉咙动了动。
陈小刀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正在按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什么——在发消息。
他一步跨过去按住刘主任的手腕，金属表带硌得对方倒抽冷气：“我们不是来查医疗事故的。”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我们想知道，那些‘寿时充值’的钱，是怎么从骑手账户转到这些VIP病房的。”
刘主任的脸瞬间煞白。
他盯着陈小刀手腕上的骑手手环，那抹蓝紫色的光在两人之间明灭，像某种活物。“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还知道，配送箱是移动基站。”叶真真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受惊吓的孩子，“你只是个中间人，对吧？真正的操作在VIP病房的服务器里。只要你带我们去，我们保证不报警。”
刘主任的手机在桌下震动起来。
他低头瞥了眼屏幕，额头的汗突然成串往下掉：“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了...”
天花板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红色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保安特有的橡胶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
陈小刀拽着叶真真冲向窗户，却在拉开窗帘的瞬间顿住——楼下停着两辆白色面包车，车身上“医疗废物处理”的字样被雨水冲得模糊，六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从车里钻出来，每人手里都攥着伸缩警棍。
“服务器在403。”刘主任突然哑着嗓子开口，“病房里有暗门，密码...密码是6个8。”他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快走！他们要的是芯片，不是你们的命...”
陈小刀的左眼又开始刺痛，他看见403病房的蓝条正在疯狂跳动，像被扔进热油的水滴。
叶真真拽着他往电梯跑，身后传来保安撞门的巨响——刘主任办公室的木门在第三下撞击时裂开了缝。
403病房的门虚掩着。
陈小刀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焦糊味扑面而来。
病床上的老人闭着眼，呼吸机规律地起伏，床头的电子屏显示着“生命体征平稳”，但陈小刀的左眼却看见，老人的蓝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从三年零七个月，变成三年零八个月，又变成三年零九个月。
“暗门在床头柜后面。”叶真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她掀开床单，露出金属质地的床头柜，用力一推——墙面上的装饰画缓缓移开，露出嵌在墙里的黑色服务器。
屏幕亮着，绿色的数据流里跳动着一行行记录：“骑手0729转出30日，目标李XX”、“骑手1147转出45日，目标王XX”
叶真真的手机快门声连成片。
陈小刀盯着最上面那条新记录：“骑手0729转出90日，目标李XX”——这是今天的日期，正是他接的那单异常配送的时间。
“不许动！”
破门声从走廊传来。
陈小刀转头的瞬间，看见刘主任被保安架着推进病房，他的白大褂被扯得歪歪扭扭，嘴角挂着血。
为首的保安队长晃了晃手里的电击棒，蓝色电弧劈啪作响：“把芯片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叶真真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陈小刀刚要去捡，就见两个保安扑过来，一人抓住他的胳膊，一人卡住他的脖子。
他的左眼黑条突然开始倒转，像被按下了倒带键的录像——这是异能触发的征兆，但每次逆转都要拿寿命换。
“小刀！”叶真真的尖叫混着保安的闷哼。
他转头看见她被按在服务器前，保安队长的电击棒正抵在她后颈：“再动就电晕你，扔到医疗废物车上去！”
陈小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天前在急救室，小甜的倒计时从365天暴跌到72小时时，仪器发出的刺耳警报；想起叶真真在便利店说“小甜的寿命被买走了”时眼里的泪光；想起刚才在楼梯间，她拽着他跑时，手心里的温度——那么凉，却那么紧。
“放了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芯片在我这儿。”
保安队长的眼睛亮了。
他松开叶真真，伸手来抓陈小刀的内衣口袋。
就在指尖要碰到芯片的瞬间，陈小刀的左眼突然一片漆黑——黑条彻底覆盖了视线，右眼的倒计时开始疯狂跳动：13小时21分→13小时20分→13小时19分...
他猛地甩开两个保安，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保安队长的电击棒擦着他的耳朵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叶真真趁机捡起手机，抓着服务器里的移动硬盘就往门口跑。
“追！”保安队长的吼声撞在墙上。
陈小刀拽着叶真真冲进安全通道，身后的脚步声像潮水般涌来。
他们跑过三楼、二楼、一楼，玻璃门在眼前越来越清晰，雨幕透过玻璃渗进来，在地面积成水洼。
“跳！”陈小刀抱起叶真真跨过护栏。
两人摔进医院外的绿化带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保安的叫骂，看见三辆无牌车的车灯再次亮起，却在同时瞥见巷口那辆锈迹斑斑的面包车——后车门虚掩着，露出半截褪色的“废品回收”字样，里面飘出霉味和潮湿的水泥味。
“跟我来。”他拽着叶真真钻进巷子，雨水顺着屋檐砸在两人后颈。
废弃仓库的铁门挂着锈锁，他用芯片尖部撬了两下，锁扣“咔嗒”一声断开。
门内的黑暗像张无形的嘴，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
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
陈小刀关上门的瞬间，透过门缝看见几道手电筒的光在巷子里晃动，其中一束扫过仓库的砖墙，在他和叶真真的影子上停留了两秒，又晃向别处。
叶真真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他们没发现。”
陈小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两人的脸都被照得发青。
他的右眼倒计时停在13小时05分，比半小时前少了整整32分钟——刚才逆转黑条的代价，比他想象中更重。
仓库深处传来老鼠窜过的声响。
叶真真打开移动硬盘，服务器的记录在手机屏幕上投下幽蓝的光：“看，这是近三个月的充值记录...小刀，他们不是在救人，是在...吸血。”
陈小刀摸了摸内衣口袋里的芯片。
它还带着体温，却比刚才更沉了。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雨却越下越大，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
“睡会儿吧。”他扯下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肩膀，“天亮前...我们得想下一步。”
叶真真的头靠在他肩上，手机屏幕的光渐渐暗下去。
仓库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车窗降下，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举起望远镜，镜头精准地对准了仓库的铁门。
雨还在下。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