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无羽之鹂 > 第三章 扉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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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树林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燕鹂抬眼望去,只见一骑当先,马背上伏着一个黑衣男子,身形紧绷,脸上血迹斑斑。他身后不远处,两方人马正厮杀缠斗。那马儿嘶鸣着,直直朝燕鹂的方向冲来。

电光石火间,马与人交错而过。燕鹂目光平静,似古井无波;而伏在马背上的男子,在掠过的瞬间,眼中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呼吸之间,一人一马已奔出甚远。

燕鹂心中微惑,尚不及细想,目光又被远处吸引——那男子同行的几名黑衣人,猛地朝地上掷下一物。只听“噗”的一声,浓密的白烟骤然腾起,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待烟雾稍散,那几人早已借机遁入密林,消失无踪。

此时,追赶的一队人马也已赶到。为首几人勒住坐骑,与后续赶来的另一队骑士简短行礼。其中一人抬手,朝着黑衣男子逃逸的方向指去,低声禀报了几句。随后,这队新到的骑士便策马转向,竟朝着燕鹂所在之处驰来。

蹄声停驻,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燕鹂垂首敛目,只能从低垂的视野里,瞥见来人湛蓝的锦袍下摆和一双沾着尘泥的黑色皮靴。

阿东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赔笑:“各位爷安好!”

马背上传来一个年轻却带着威仪的声音:“你们是何人?”

“回爷的话,小的叫阿东,”阿东忙不迭地答道,侧身指了指燕鹂,“这是家妹。我们是后头云山脚下,云山村的山民。”

那蓝袍男子又问:“方才可看清那骑马逃遁之人往哪边去了?”

“这……”阿东面露难色,显得十分老实,“小的方才被惊着了,实在没瞧真切……”

男子锐利的目光在阿东脸上审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说谎的痕迹,便不再多问,只朝手下略一挥手:“走!”一行人便调转马头,朝着云山方向疾驰而去。

阿东回头,见燕鹂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想到她那过于惹眼的容貌,心中顿时了然。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貌美而无依傍的女子,更是步步惊心。方才那群人,个个煞气腾腾,兵刃上都刻着徽记,绝非寻常之辈。尤其那问话的蓝袍青年,不过双十年华,气宇轩昂,五官如刀削斧刻般硬朗,坐于马上自有一股凛然威势,俨然是位少年将军。他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宝石熠熠生辉,随行五人也皆是气息沉稳、身手不凡的高手。这等人物……阿东暗忖,单论样貌,倒是与阿鹂姑娘相配,只是……他暗自摇头,这等人物的世界,离他们这些山野小民实在太远。

“阿东哥,我们快些走吧。”燕鹂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阿东的思绪。

“好咧!”阿东应声,赶紧爬上牛车,挥动鞭子,驱车向江渝城赶去。

车轮辘辘前行,燕鹂心中却隐隐泛起不安。那黑衣男子前行的路上会有三条岔道:一条通往云山深处,一条指向她所在的云山村,还有一条则通往下一个城镇——临江镇。若要逃命,无论是藏入山林还是混入城镇,都是上选。但……此人行踪诡秘,同伙手段莫测,未必不会剑走偏锋,选择看似最不可能的云山村落脚。村里多是老弱妇孺,若真引来祸端……

她秀眉微蹙,心中已然拿定主意:此番进城与玉娘商定合作章程后,必须即刻返村。至于原先想在江渝城购置房产安顿的打算,眼下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夕阳沉落,将燕鹂归家的身影拉长在院墙上。甫至柴扉,她脚步倏然一顿——门槛外,一串陌生的泥印赫然在目,竟径直越过了低矮的土墙。墙上,还烙着半个清晰踏痕,无声诉说着入侵者的踪迹。

燕鹂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谢过同行的阿东,待他走远,才轻推木门,侧身闪入院内。这是座简朴的三室土屋:舅父沈研卿的卧房在东,她的在西,中间夹着小小的堂屋。堂内仅一桌两凳,靠墙的案台上,一尘不染地供奉着两块孤零零的牌位——一块仅刻“沈”,一块仅刻“燕”。

“舅父,我回来了。”燕鹂扬声唤道,语调如常,目光却如鹰隼般迅疾扫过地面,搜寻着那不速之客的藏身之处。

“哦,回来就好。”舅父的声音自东卧房传来,平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灶台上靠西的柜子里,有我今日需服的药。记住,靠左边的那一碗,需得先服。”

燕鹂心头雪亮——舅父今日的药早已服过!这分明是暗语:“灶台柜子”指代书柜西侧,“左手先服(伏)”暗示有埋伏!

“好的,舅父,我这就去取来。”她应得干脆,脚步却转向灶房。路过侧墙时,她手腕一翻,悄无声息地取下了悬挂的猎弓。行至舅父卧房门外,她动作快如闪电——搭箭、开弓、松弦!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响,利箭已穿透门帘,精准地钉入房内一人的肩胛!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传来。中箭的男子显然没料到攻击如此迅猛,下意识想抬腿扑向身旁端坐的沈研卿。然而未及动作,房门已被“砰”地一脚踹开!

门口,燕鹂逆光而立,身形挺拔。第二支箭已然离弦,直取男子面门!男子大骇,就地向右翻滚,狼狈地蜷缩至墙角。他一手捂着汩汩冒血的肩头,一手以剑拄地,强撑着单膝跪地,竭力挺直脊背,抬头望向门口的女子。逆光中,只觉那女子眼神锐利如刀,不含半分惧色。

燕鹂身形一晃,已疾步抢到沈研卿身前,低声急问:“舅父,可有受伤?”

“无碍。”沈研卿神色平静,目光转向那受伤的男子,沉声道,“小女无意伤害兄台,兄台可自行离去。”他心中自有计较:此人潜入时,明明近在咫尺却未持剑相胁,所求不过暂避一时,并无凶戾之气,料非大奸大恶之徒。如今阿鹂出手伤了他,只怕反生枝节。

男子强忍剧痛,缓缓站直身体。当看清门口女子的面容时,他心中猛然一震——竟是今日路上偶遇之人!这偏僻村落,竟藏着如此心志坚韧的女子!那眼神中的戒备与沉稳,绝非寻常村姑所有。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一手箭术,快、准、狠,竟似不逊于自己!他并无把握能在重伤之下,一击夺其性命全身而退。况且,他本意也非滥杀无辜。观眼前二人言行,似乎也非歹人……

电光火石间,男子心中有了计较。他索性松开紧握的剑柄,身子一软,双眼紧闭,“咚”地一声栽倒在地,竟是“晕”了过去——他在赌,赌这舅甥二人尚有仁心,不会对一个“昏迷”的伤者痛下杀手。

燕鹂见男子倒地不动,狐疑地看向舅父。沈研卿微微摇头,示意谨慎。燕鹂眼神一冷,二话不说,再次引弓如满月!只听“铮”的一声,第三支箭离弦飞出,擦着男子颈侧的皮肤,“哆”地钉入他身后的土墙,精准地将一只正沿墙爬行的蜘蛛钉死在原处!

男子纹丝未动,仿佛真已人事不省。

“看来是真晕了。”燕鹂低语,紧绷的弦稍松。

“去找根结实的绳子来,先捆了再说。”沈研卿的声音低沉而果断。

两人低声商议着如何处置这“意外收获”,声音渐如蚊蚋。墙角的男子竭力维持着昏迷的姿态,心中紧绷的弦随着他们的商议声忽松忽紧。然而肩头剧烈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晕阵阵袭来,意志终究难敌身体的极限。最终,在燕鹂转身去寻绳索的脚步声里,他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