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盖咣当一声落地。
爬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赤斧军士兵,而是个佝偻如虾的老人。他穿着与现代人格格不入的粗麻短褐,花白头发扎成秦代庶民常见的椎髻,右腕上的赤斧军刺青已经褪色成淡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填满某种发光的水晶物质。
守陵人一脉,第七十一代传人,老朽公输棋。老人说话带着古怪的古语腔调,水晶眼睛看向白简,这女娃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陆九卿下意识挡在白简身前。老人却嗤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倒出些散发着药香的黑色粉末在地上画起星图:陈玄礼那叛徒没告诉你们?赤斧军分归元与守陵两派。归元派要重启血咒,我们守陵人只负责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他画的星图与陆九卿背上刺青有七分相似,但中央多出个代表白简的符号。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粉末突然自燃,蓝火中浮现出三个重叠的影像——婴儿白简在父亲怀中哭泣,年轻的白远航将某物按入女儿锁骨,以及现在的白简体内流动的蓝色光脉。
第八玉琮在她体内。公输棋的水晶眼转向陆九卿腹部的怀表,白远航二十年前用外孙女的血脉温养玉琮,就是为今天。
白简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停止。她右手的红纹蔓延到了颈部,皮肤呈现诡异的透明化,能直接看到下面流动的蓝色血液。陆九卿的怀表突然自动打开,表面伸出八条细如发丝的金线,全部指向白简的锁骨。
要么现在取玉琮,女娃立刻死。公输棋的指甲突然变长,在掌心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却是荧光蓝的液体,要么用守陵人的血暂时封印,但你们只有十二个时辰找生门。
陆九卿的脊椎刺青灼痛起来。他看到了两个未来分支——取出玉琮后白简化为晶尘的场景,以及接受封印后两人在暗河边被机械赤斧军围攻的画面。更糟的是,腹部的怀表裂缝正在扩大,黑色液体渗出形成微型时空漩涡,吞噬着周围的空气。
封印。他抓住公输棋的手腕,怎么去生门?
老人古怪地笑了。他蘸着自己的血,在白简锁骨纹路上画了个反向的八卦:生门即死门,死门即生门。白远航当年把出口设在血池底部,但...他突然转向通道深处,他们来了。
脚步声从两个方向传来。前方是三个月前的勘探队,后方则是机械赤斧军的齿轮运转声。公输棋迅速画完封印,白简的透明化趋势立刻停止,但蓝色血液仍在缓慢流向锁骨中央的玉琮位置。
跟我走暗道。老人掀开地砖露出条向下的滑道,陈玄礼不知道这条秦代工匠留的逃命路。
陆九卿抱起白简滑入黑暗。滑道内部布满黏液,拐弯时身体多次重重撞上石壁。公输棋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你父亲不是叛徒...他是故意被俘的
滑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九盏青铜灯台,排列方式与鬼眼树阵完全一致。最奇怪的是东北角的灯台,它比其他八盏高出一截,灯油里浸泡着半块玉琮。
第一代守陵人留下的。公输棋点燃灯台,火焰竟是幽蓝色,用这个能看到时空锚点。
陆九卿将怀表靠近灯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火焰与怀表射出的光束交织,在空中组成立体投影。画面中是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白远航和陆明道站在血池边密谋。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清晰看到陆明道将怀表交给白远航,而后者割开手腕将血滴入池中。
你父亲把时空稳定器一分为二。公输棋指着投影,表壳给了白远航,核心藏在...
白简突然剧烈咳嗽,蓝色血液从嘴角溢出。投影立刻紊乱,显示出另一个场景——现代军方实验室里,七个培养舱中的少年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背部刺青组成完整的星图,而站在监控屏前的正是年轻时的周上校。
时间不多了。公输棋的水晶眼突然出现裂纹,血咒在加速同化所有时间线...
陆九卿的右手再次结晶化。这次变化更剧烈,透明物质内部出现红色脉状纹路,手指能直接穿透石壁而不受阻。他尝试触碰灯台火焰,竟然抓住了那团火——火焰在结晶手掌中保持燃烧却不造成伤害。
时空亲和...老人面露敬畏,你正在变成能在裂隙中自由行走的存在...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落下簌簌灰尘,某个角落的砖石坍塌,露出后面机械赤斧军的青铜面具。公输棋迅速熄灭六盏灯台,剩余三盏的火焰突然变成血红色,将整个石室映得如同炼狱。
走这边!老人推开西侧的暗门,直通血池下层!
暗门后是条陡峭向下的阶梯,每级台阶都刻着微型星图。陆九卿背着白简艰难下行,公输棋殿后,不断从袖中抛出某种黑色粉末阻挡追兵。那些粉末接触空气就燃烧,形成蓝色的火墙。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白简的体温越来越低,蓝色血液流动速度明显减缓。陆九卿腹部的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住的刺耳声响,表面裂缝渗出更多黑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北斗九星的图案。
停!公输棋突然拽住他,前面有岔路,走右边。
所谓的岔路其实是两道几乎重合的石缝。左侧透着暗红微光,右侧则漆黑如墨。陆九卿的刺青突然指向右侧,但他看到的未来片段显示那里有危险。
左边通往归元派的老巢。公输棋冷笑,右边是...
机械运转声从后方逼近。没有时间犹豫,陆九卿冲向右侧石缝。穿过狭窄通道的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他们站在个半球形洞穴里,中央是个平静的黑水潭,潭边跪着八具穿不同朝代服饰的干尸,每具尸体手中都捧着块玉琮碎片。
时空静滞点。公输棋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了些,这里一分钟,外面一整天。
白简被平放在潭边。陆九卿注意到她的右手已经完全透明化,能清晰看到骨骼和血管。更可怕的是,蓝色血液正被锁骨处的玉琮缓慢吸收,每吸收一分,玉琮就亮一分,而她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现在能取玉琮了吗?陆九卿的结晶右手按在白简锁骨上。
公输棋摇头:还差最后一步。他指向黑水潭,你得先找到你父亲留的钥匙。
潭水突然泛起涟漪。陆九卿看向水面,看到的不是倒影,而是父亲被囚禁的青铜密室。陆明道似乎感知到了儿子的注视,突然挣扎着扯断一根锁链,用断裂的链尖在青铜地面上刻了个复杂的符号。
那是...公输棋凑近水面,...八门金锁阵的变体!你父亲在告诉你...
解释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打断。洞穴顶部裂开个大洞,机械赤斧军的青铜斧劈开岩层,三个士兵跳下来,面具下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与之前遇到的型号不同,这些士兵的胸口嵌着发光的红色晶体,行动也更加灵活。
归元派的精锐!公输棋挡在陆九卿身前,快带女娃跳潭!水底有通道!
陆九卿抱起白简,最后看了一眼潭水中的父亲影像。陆明道正疯狂指向自己脖子上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个与陆九卿电子锁相似的装置。
等等...陆九卿突然摸向自己脖颈,难道...
第一个机械士兵已经冲到面前。公输棋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发光的蓝色纹路——与白简的如出一辙:守陵人一脉的使命完成了!
老人扑向机械士兵,胸膛的蓝纹爆发刺目光芒。在强光掩护下,陆九卿抱着白简跳入黑水潭。入水的瞬间,怀表完全碎裂,黑色液体与潭水混合形成无数微型漩涡。
水下世界比想象的更诡异。没有浮力,他们在缓慢下沉过程中看到了漂浮的时空碎片——不同时期的丹朱陵影像如同被打破的镜子碎片散布在各处。某个碎片里,婴儿白简正在接受刺青;另一个碎片中,白远航与陆明道在密谋;最近的碎片则显示,陈玄礼正带领机械赤斧军包围血池...
白简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蓝色,嘴唇开合着传递无声信息。陆九卿通过口型辨认出那句话:...把我锁骨下的玉琮...放入你腹部的凹槽...
下沉似乎永无止境。当白简再次昏迷时,陆九卿终于看到了水底景象——九根青铜柱围成环形,中央是块刻满星图的石板。更令人震惊的是,石板上躺着个人影,从轮廓看像是...
水流的方向突然改变。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拽向某根青铜柱。陆九卿在剧烈旋转中死死抱住白简,感到结晶右手正在吸收水中的某种能量。当最终停下来时,他们被冲到了个熟悉的场所——血池底部。
但这次的血池是干涸的。池底没有红色微生物,只有错综复杂的青铜管道和八具被锁链固定的尸体。而第九根锁链空悬着,末端是个打开的镣铐,尺寸正好匹配陆九卿的手腕。
白简的右手突然抬起,指向血池边缘的某个阴影。那里蜷缩着个人影,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身——是浑身结晶化的老刀!这个本该死在祭坛的向导居然还活着,只是半个身体已经变成了透明晶体。
老子等你们...好久...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隧道里传来,...陈玄礼那王八蛋...把出口改成了入口...
陆九卿的结晶右手突然刺痛。他看向掌心,发现那些红色脉状纹路组成了父亲在水潭影像中刻的符号。与此同时,脖颈上早已失效的电子锁突然滴的一声启动了,显示屏上浮现出两个字: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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