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西的造纸坊内,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青铜窗格,苏恪正将竹帘浸入漂着纤维的浆池,手腕轻抖,一层均匀的纸浆便附着在帘面上。
旁边的老工匠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白纸在阳光下舒展:“苏先生,这物件当真比竹简轻便百倍?”
“何止轻便。”苏恪擦拭着溅在袖口的纸浆,“待此法推广,大秦的典籍便可传遍四海,哪怕是岭南的百越之民,也能读上圣贤书。”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改良后的青铜圆规,在新制的纸上画出蒸汽机草图,“不过当务之急,是让这铁家伙先转起来。”
自胡亥之乱平定已过月余,咸阳城在扶苏的治理下重现生机。
但苏恪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朝堂之上,以公孙贺为首的旧贵族虽暂时蛰伏,却暗中串联,屡屡以“违背祖制”为由,阻挠书院扩招与商税改革。
岭南传来急报,首批探索船队在五岭遭百越部落伏击,三十艘楼船损毁过半。
“苏兄,岭南地形图在此。”扶苏推门而入,手中竹简上墨迹未干,“当地人据险而守,惯用毒箭与滚石,我军战车根本无法通行。”
苏恪接过竹简,目光落在标注着“九嶷山”的险峻处。
现代地理知识告诉他,这里正是南岭山脉的核心地带,要想打通南下通道,必须克服地形与气候的双重阻碍。
“若不能修路,便造‘爬山虎’。”他突然提笔,在纸上勾勒出齿轮与链条结合的登山器械,“以青铜齿轮咬住岩壁,辅以牛皮绳索,可让士卒如履平地。”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一名浑身血迹的斥候跌撞着闯入:“公子!匈奴右贤王率五万骑兵,绕过九原防线,直扑云中郡!”
扶苏手中竹简“啪嗒”落地:“他们竟与西羌部落结盟?”苏恪捡起图纸,目光扫过斥候腰间染血的令牌——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快速传令系统,如今却沾满鲜血,可见匈奴此次来势之凶。
“北击匈奴,南定百越,二者不可兼得。”苏恪忽然想起现代的“远交近攻”策略,“公子可修书给东胡王,许以互市之利,令其袭扰匈奴后方。我则亲率工匠南下,务必在三个月内打通五岭通道。”
三日后,苏恪的船队沿长江顺流而下。
他站在船头,望着两岸郁郁葱葱的竹林,忽然瞥见水面漂着几具尸体,衣饰正是首批探索队的装扮。
“停船!”他沉声下令,敏锐的目光发现尸体指甲缝里嵌着靛蓝色粉末——那是百越人用来标记敌人的毒粉。
船队在一处浅滩登陆,苏恪带着亲卫沿着血迹追踪,很快发现被烧毁的营地。
焦土中散落着半块刻有图腾的木牌,他认出这是西瓯部落的标志。
“西瓯与骆越世代为敌,”苏恪沉吟道,“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连夜绘制出“鹞鹰传讯图”,让工匠用竹骨蒙皮制作简易滑翔机,搭载着写有“联秦击骆”的帛书,从山顶滑翔至西瓯部落聚居地。
不出所料,西瓯首领次日便派来使者,腰间悬挂的正是苏恪改良的青铜短刀——那是上次九原之战后,秦军缴获的匈奴兵器,经苏恪加装护手,反而成了百越人眼中的“神物”。
“苏先生,此刀果真能斩金断玉?”西瓯首领抚摸着刀鞘上的饕餮纹,眼中闪过贪婪。
苏恪趁机递出二十柄改良战刀:“若与大秦结盟,每月可获百柄此刀,另有铁器、盐巴相赠。”
交易达成的当夜,苏恪命人在五嶷山试验“爬山虎”。
青铜齿轮咬住陡峭岩壁,牛皮绳索在绞盘的转动下缓缓提升,二十名秦军士卒背着粮食装备,竟真的在垂直山壁上踏出一条“天路”。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峰顶时,岭南的瘴气山谷已不再是天堑。
与此同时,北方战场传来捷报:东胡骑兵突袭匈奴牧场,右贤王被迫回师,扶苏趁机派蒙恬率军追击,在阴山脚下斩杀匈奴万余人,缴获战马三千匹。
消息传来时,苏恪正在指导百越工匠烧制陶管——他要在岭南修建第一条地下水渠,彻底解决雨季涝灾与旱季缺水的难题。
“苏先生,西瓯人说您是‘从云端来的造世者’。”随行的翻译笑着转述。
苏恪笑而不语。
苏恪望着远处正在搭建的简易高炉,那里即将炼出岭南的第一炉生铁。他知道,比起军事征服,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原住民看到,与大秦结盟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不再受困于毒雾与虫兽,不再为粮食与铁器发愁。
三个月后,当苏恪带着百越使团返回咸阳时,城中正飘着细雪。
朱雀大街两侧,新栽的梧桐树苗已冒出嫩芽——这是他从南方带回的树种,象征着大秦与百越的联姻。
皇宫前的广场上,数百名书院学生正在演练他发明的“十进制算术操”,整齐的口号声穿透云层:“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苏兄,你看这个。”扶苏在书房设宴,席间取出一卷帛书,上面画着大秦现有版图与预估的扩张方向,“若按你的计划,以长江为轴,分三路南下:西路修栈道通巴蜀,中路治水渠连洞庭,东路造大船渡沧海……”
“不出十年,大秦的版图将囊括整个南国。”苏恪接过话茬,手指落在地图最南端的“南海”处,“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解决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人心。旧贵族担心改革会动摇他们的根基,百越人害怕被同化,就连百姓也对蒸汽机、造纸术充满疑虑。”
扶苏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怀表,正是苏恪用青铜齿轮制成的简易计时器:“所以我打算在咸阳城中心修建‘观星台’,让百姓亲眼看到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在书院开设‘百工课’,让工匠也能登堂入室;至于旧贵族……”他眼中闪过冷光,“父皇已下旨,废除‘世卿世禄制’,所有官职皆需通过书院考核。”
窗外,天命巫师淳于越的弟子正在清扫积雪。
自淳于越耗尽修为后,年轻的巫师们开始研习苏恪带来的天文知识,试图用科学解释曾经被视为“天命”的星象。
苏恪忽然想起穿越时的那枚玉珏,如今它的碎片正陈列在书院的博物阁中,成为“人定胜天”的最好注脚。
“报——!”一名侍卫闯入,手中托着鎏金漆盒,“岭南急报,骆越首领愿率全族归附,只求大秦派‘会冒烟的铁牛’帮他们开垦荒地。”
苏恪与扶苏相视而笑。
所谓“会冒烟的铁牛”,正是他尚未完成的蒸汽机模型。
此刻,这个承载着无数人期望的铁家伙,正躺在他的书房里,等待着第一铲煤炭的燃烧。
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咸阳城中涌动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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