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暖阁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殿中凝滞的寒气。
苏恪盯着案上的《废井田议》,竹简边缘被朱砂圈满批注,公孙贺的弹劾之辞犹在耳畔:苏恪妖言惑众,欲废井田、开阡陌,此乃动摇国本!
井田制推行百年,贵族封地上的私兵比秦军还多。扶苏将青铜镇纸重重压在地图上,岭南新归附的百越部落疆域被标成醒目的朱红色,若不打破封地壁垒,即便打下天下,也是分崩离析。
苏恪忽然想起现代的行省制度,提笔在竹简空白处画下网格:可仿郡县制,将全国划分为三十六道,每道设布政使司,统管民政、赋税与军备。
贵族封地按亩征税,多余土地收归国有,分给无田百姓。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同时推行均田令,耕者有其田,兵者有其爵。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喧哗。
书院山长抱着一摞染血的书简闯入,衣襟上还沾着墨汁:苏先生!儒生来砸场子了!说我们教授的算术是奇技淫巧,活字印刷是亵渎仓颉!
苏恪心头一紧。
自在岭南推广造纸术,儒家学派便视他为眼中钉——他们垄断竹简典籍数百年,如今平民百姓都能读上印在白纸上的《论语》,这比废除井田制更触怒他们的根基。
走,去书院。苏恪扯过披风,在炭火上引燃一角,顺便把这个带上。他指了指墙角尚未完工的蒸汽机模型,铜制的活塞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朱雀大街上,数百名儒生举着写有罢黜妖术复我周礼的木牌,正往书院方向涌动。
为首的老儒举着断简残编,看见苏恪的马车,立刻跪地痛哭: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今妖人以铁模印字,使文字贱如粪土,天地何堪!
苏恪下车,捡起地上的活字印刷品:老先生可知道,当年孔子周游列国,车载竹简三十车,如今《论语》印在纸上,不过半卷。若夫子泉下有知,是会心疼竹简,还是欣慰学问能传于黔首?他转身对围观百姓举起燃烧的竹简,且看这火——竹简遇火即焚,而纸张虽轻,却能让圣贤之言传千年。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苏恪趁热打铁,命人推来蒸汽机模型,炭火点燃炉膛,活塞开始有规律地往复运动。
百姓们发出惊呼,儒生们却脸色铁青:此等妖物,必是巫蛊!
非也。苏恪从袖中取出气压原理图,这是气蒸之力,源自水火相激。就像你们煮饭时,锅盖会被蒸汽顶起——道理相同,只是用铁桶收束力道,便可驱动车轮、拉动石磨。他转向老儒,老先生精通《周易》,可知蒸汽正是水火既济之象,何来妖邪之说?
老儒一时语塞,忽闻马蹄声急。一名驿卒浑身尘土,从马上滚落:先生!九原急报,匈奴单于联合月氏,率二十万大军压境,声称要讨还被偷走的天命!
苏恪与扶苏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虑。匈奴此次来势汹汹,更打出天命旗号,显然是利用儒家对改革的不满,妄图动摇大秦民心。
传令蒙恬将军,按计划启用冰墙阵。扶苏沉声下令,又转向苏恪,南方的蒸汽机船队可曾就绪?
已改装十艘楼船,以蒸汽驱动螺旋桨。苏恪想起在岭南试验时,那庞然大物划破水面的场景,只是北地严寒,需防范管道结冰。他忽然灵机一动,可让巫师们用《淮南子》的取火方,在船头安装凹面铜镜,聚日光融冰——既是古法,又合实用。
三日后,苏恪随扶苏北上九原。战车驶过新修的驰道,两侧是刚播种的冬小麦,田里插着写有均田令的木牌。
远处的炼铁炉浓烟滚滚,那是他推行的铁官营,将铁矿收归国有,统一锻造农具与兵器。
九原城头,蒙恬指着北方地平线:单于此次带来了天命金帐,说是巫师用玉珏碎片占卜,断言大秦气数已尽。
苏恪望着那座装饰着日月星辰的巨大毡帐,忽然想起天命巫师淳于越临终前的话:玉珏本是上古观测星象的法器,所谓天命,不过是星辰运行的规律。他转身对随行的年轻巫师说:今夜子时,用观星台的青铜浑天仪,算出金帐的方位,我要让匈奴人看看,他们的天命,其实是我们的天时。
当夜,月黑风高。苏恪亲自操控改良后的投石机,弹兜里装的不是巨石,而是浸透桐油的星象图——那是根据浑天仪测算,匈奴金帐所处方位的错误星图。
当燃烧的图纸落在金帐顶,苏恪通过扩音铜管大喊:单于可看见?你们的巫师连北斗方位都算错,何谈天命!
匈奴大营顿时混乱。
苏恪趁机启动冰墙阵:提前在秦军阵地前开挖沟渠,引黄河水灌注,低温下迅速结成冰墙。
匈奴骑兵的马蹄在冰面上打滑,弓箭手的箭矢也失去准头。
出击!扶苏的帅旗挥动,装备着改良马镫与高桥马鞍的秦军骑兵从两翼杀出。
他们手持的不是传统戈矛,而是苏恪设计的斩马刀,刀身微弯,适合骑兵劈砍,配合蒸汽动力的绞车弩,箭矢射程比匈奴长弓远三成。
混战中,苏恪发现单于的金帐正在后撤,立刻带着亲卫追击。
帐内,匈奴巫师正捧着半块玉珏念念有词,看见苏恪,眼中闪过惊恐:你...你不是凡人!玉珏的力量在你身上消失了!
玉珏从来不是力量的来源,而是认知的工具。苏恪夺过玉珏碎片,月光下,碎片上的星图与他袖中现代版星象图完全吻合,所谓天命,不过是你们看不懂的规律。
单于被俘的消息传回咸阳时,儒家的抗议已平息大半。
苏恪在书院设立天人堂,让巫师与儒生同席辩论,用浑天仪演示日月食原理,以造纸术印刷《甘石星经》。
公孙贺等旧贵族虽仍不满,却再难掀起波澜——百姓们亲眼看见,蒸汽驱动的石磨能一日碾米百石,活字印刷的医书救活了伤寒病人,这些妖术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冬至日,秦始皇在观星台举行祭天仪式。
苏恪扶着病弱的帝王登上台阶,望着台下数十万百姓。
皇帝手中的玉册不再刻着天命所归,而是苏恪撰写的《革新诏》:天地之道,变则通,通则久。今废井田、开阡陌、兴百工、育黔首,非违祖制,乃顺天道——天道者,百姓之心也。
诏书宣读完毕,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第一台蒸汽机驱动的耕犁正在试验田工作,铁轮碾过冻土,留下整齐的犁沟。
苏恪知道,这道犁沟不仅翻开了土地,更翻开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不再被天命束缚,而是由人定胜天的时代。
匈奴的投降书递来时,苏恪正在书房绘制世界地图。他用朱砂在西域处画了个问号,又在更远方标上大秦之极。
窗外,书院的学生们正在练习他发明的广播体操,整齐的动作与蒸汽机的轰鸣交织,奏响着变革的乐章。
这一晚,苏恪做了个梦。梦中他回到现代,翻开历史课本,却发现秦朝的章节不再是二世而亡,而是记载着始皇帝三十年,苏恪献蒸汽机,大秦始有工业;三十五年,设科举,寒门士子得以报国;五十年,版图东至大海,西抵流沙,南包交趾,北据大漠,号曰天秦帝国。
梦醒时,咸阳城已泛鱼肚白。
苏恪摸着案头未完成的蒸汽机车图纸,忽然轻笑——历史,果然是由敢逆天的人来书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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