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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如云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将回忆强行打断。早说了今天一天不想这个人,怎么脑子这么不争气呢。

她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她知晓原因,这个人在她生命里太浓墨重彩,太多事情与他有关联,像是空气一样。如何躲开呢?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她叹了口气,放弃这门无头官司,将心思投入手中的书,全神贯注的阅读着。

陆如云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将读完的书放在桌子,端起桌上的半杯花茶饮下。她眨了眨干燥的眼睛,将手机屏幕亮起来,才发觉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

慕佳未读消息醒目,可她迟疑着不敢点开,靠在躺椅上望着窗外发呆,心烦意乱。

倘若没余怀瑾这个人就好了,她也不用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可这样的想法刚出现一秒,她就懊恼的将抱枕盖在自己脸上。她舍不得,就算带来再多负面情绪,她也不后悔遇见余怀瑾,至少这个人给她带来的任何感受都是那么真实。

烦死了,她猛的将枕头从脸上拿起,气冲冲的打开手机,逃也逃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不如直率一点。

慕佳的消息很简单,一个问号和一句话。

“他们去年分的手,你今年吃上飞醋了?”

陆如云只觉得嗡的一声,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后知后觉的,从心底泛出一种复杂的情绪,酸涩的,却又有些庆幸的。

她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可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在脸颊上了。她抹去眼泪,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一声呜咽,她捂住了自己的脸。

“讨厌死了……”她的声音像从指缝中钻出般含糊不清。

分别,总是说不清是谁的错。但夜深人静时,她的心总被血淋淋的挖出,放在阿努比斯的审判天平上,一次次衡量自己的错误。

她只能相信蔷薇小姐是完美无缺的,相信他们是天作之合。只有这样,她才能从无尽的梦魇解放,不再憎恶自己的错误,放下审判自己的刀,告诉自己,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日子久了,她自己都真的相信,她和余怀瑾本就只是萍水相逢,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可如今要是推翻这些,她又该如何自处呢?那些过往的事又该如何一件件理清评个对错呢?

在泪眼婆娑间,她看见慕佳的新消息。

“怎么不亲自问问他呢?”

但他们之间的故事琐碎复杂,早就是算不清的烂账。更何况,她还在故事中未曾前行,余怀瑾已经在新篇章了。

怎么问?如何算?剪不断,理还乱。

对陆如云而言,余怀瑾绚烂温暖,昙花一现,千好万好,只是留不下,和那年他手中的仙女棒一样。

高一的春节,她蜷缩成一团,用枕头紧紧捂着耳朵。尽管如此,那压着声音的争吵仍不断钻进她的耳朵。

“我恨你,恨你们一家……”往日温婉的女声歇斯底里,尽管他们将晚会声音调到最大,电视里的笑声也掩盖不了呜咽声和咒骂声,所有混在一起,成了一场荒诞的笑话。

“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她的母亲哭的难以自抑,她的心也随着哭声被揪紧,可她不明白,母亲的憎恨是否也包含了对她的。

鞭炮声伴随着烟花声,原来是过了零点。陆如云想起以往的跨年,一家人一起吃饺子看晚会,爸爸和妈妈还会互相给对方准备礼物,到了零点一起放烟花。

她还以为这就是寻常,原来是没被珍惜的美好。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打湿了枕头。她狠狠捶着心脏,想掩盖心中陌生的痛苦,都是枉然。这时,手机响了。

她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是显示为“阿瑾”的来电。她迅速伸手将眼泪抹净,清了清嗓子接通。

“新年快乐!”他那里接连不断的烟花声将他的声音模糊。她轻声嗯了下,嗓子还有着遮掩不掉的沙哑。

“怎么了?叔叔阿姨又吵架了吗?”余怀瑾敏锐的捕捉到这点,小心翼翼的问她。

她听见他找了个借口辞行,伴随着脚步声周围越来越静,再传来时,他的声音清晰,像是在某个楼道还有着轻微的回声。

“嗯……没关系,我习惯了。”她还带着鼻音却故作洒脱。

“嗯嗯,小云朵最厉害了。”他没揭穿她,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语调打趣她。

“小云朵”,分明是慕佳某次阴阳怪气起的绰号,偏偏他听见后喜欢的很,私下有事没事总想喊上两声。

“烦人。”她虽这么说,心情却好了些,直起身子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其实父母只要能开心,真的离婚了她也会祝福,只是何必凑在一起,相互折磨呢?

“只是还会怀念一起放的烟花啊……”她的声音微弱,更像是喃喃自语。道理再过明朗,人也还会怀念往昔。

她回过神来,和余怀瑾又聊了两句,他那边的回应若有若无,陆如云猜想,大概是忙着和家里人团聚。

算了,就不打扰他了。房外的声音已经停歇,她的心也静了下来。

“新年快乐……阿瑾。”她有些不自然的喊出亲切的昵称,余怀瑾语气轻快的答应。

明明这样腻歪的称呼是为了反击“小云朵”,怎么现在用起来反倒奇怪,她想也想不明白这件事,索性不想,道别后挂断电话。

鞭炮声逐渐停歇,夜愈发静了。陆如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手机屏幕亮了又灭,不知该做什么打发漫长的时间。

她的手机响起喜欢的歌,随着震动,屏幕亮起来,还是余怀瑾的电话。她有些费解,接通电话还未开口,余怀瑾的话先一步说出。

“我在楼下。”他气息紊乱,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止不住的开始喘息。

陆如云猛地惊起,推开窗户,余怀瑾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见她探头,开心的招手。她顾不上换件衣服,睡衣套上件羽绒服就急急忙忙的跑下去。

余怀瑾的耳朵都有些冻红了,见她下来,先打量她的脸色,看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

“没有大烟花了,仙女棒放不放。”

她不敢置信的打开袋子拿出仙女棒,又抬头看见他眉眼弯弯的样子。

她那像是生了冻疮的心猛的浸入热水,温暖灼热带着针刺般的痛感,将她从荒诞的悲剧拉回现实,她从未如此感到真实过。

她不愿在外人面前哭泣,可是看着余怀瑾,她只觉得心中酸涩,压抑良久的悲伤终于找到出口。

“你是笨蛋吧,怎么偷跑出来的?”她哽咽着说,眼泪打在外套上落下一个个水痕。

“正巧家里人都在老家,我跟他们我说先回家就好了。没事的,不要哭了好不好。”他语气温柔哄着她,本想掏出餐巾纸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克制的停在半空,将纸递给她。

她的眼泪好像哭不完一样,刚擦去一边另一边又挂满泪珠。余怀瑾叹了口气,从她怀里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绚烂的焰火好像触手可及。

“不要哭了,看,亲手放的烟花。”

她破涕为笑,深吸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仙女棒。

“我发誓,这是我看过最好的烟花……”她停顿了下,郑重其事的接着说,“阿瑾,谢谢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余怀瑾转头望着她说罢,就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焰火。

他的脸在焰火的光下忽明忽暗,陆如云总觉得他还有未尽之言,可他什么都没说了。

焰火燃尽后,他和她并肩漫步在雪地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学校里的趣事。

雪夜太寂静,两人的交谈声,笑声,踏进雪里的咯吱声,呼吸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陆如云日后回想起来时,总觉得应该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我回去了。”他轻声道别,眼眸低垂。陆如云有些失落的嗯了一声,却明白他确实该离开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回家给我发消息。”她不放心的嘱咐,伸手将他的围巾拉的紧些。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他垂眸看着她为自己整理衣服的双手,睫毛抖动着,语气飘忽不定。

陆如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还有什么,只是看着他低着头安静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可爱,她猛的伸手,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将他头发揉的乱糟糟。

余怀瑾愣在原地,抬头望着她的神色不敢置信。而她再也憋不住笑,撑着他的肩膀笑的东倒西歪。

“余怀瑾,你太可爱了,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低着头笑的不行,边笑边打趣对方。余怀瑾气恼的不行又拿她没办法,本想好好跟她讲个道理,但看着她终于不再哭泣,笑的明媚灿烂,他的心一软,再说出的话也变得软绵绵。

“陆如云,再笑以后不给你买仙女棒了。”

谁知一语成谶,以后果真没这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