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缺在硬板床上翻了第七个身时,炭盆里的最后一块木炭咔地裂开。
月光从铁窗漏进来,在他手背投下一片银白——那是锁魂链符文烙下的淡金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57年寿元,破天拳才15%。他盯着面板上的数字,喉结滚动两下。
前日与李威对拳时,链上符文突然迸发的金光像一根刺,扎得他睡不着。
那不是普通的武学爆发,更像是某种被唤醒的力量——就像当初摸了牢房角落那块上古石碑后,金蛇般的符文钻进锁魂链时的感觉。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锁魂链哗啦坠在脚边。
墙角的破木箱里堆着几本破破烂烂的《狱典》,最底下压着块巴掌大的残碑拓片,是他趁打扫时从刑房废墟里捡的。
这三天他白天当值,夜里就着月光拿炭笔在拓片上描红,手指被冻得通红,面板却在凌晨三点弹出提示:【符文解读(89/100)】。
还差一点。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扫落叶的沙沙声。
老狱卒李伯的青布衫角先扫过窗沿。
陈缺赶紧把拓片塞回箱底,就见李伯拎着铜茶壶跨进来,壶嘴飘着白汽:又熬大夜?
眼窝都青了。
伯,我想......陈缺话没说完,李伯已把茶碗拍在他床头。
老狱卒的手背上布满刀疤,那是二十年前替前典狱长挡刺客留下的:想问那石碑的事?
陈缺喉咙发紧。
三天前他在丙号牢房最里间的墙缝里摸到那块石碑时,李伯正在替他望风。
当时老狱卒的手搭在他肩头上,烫得惊人:那碑是前朝镇狱使刻的,封着......话没说完就被巡狱队的脚步声打断。
昨夜我翻了老账册。李伯往茶碗里续水,茶叶在沸水里打着转,丙号牢房地下有处暗室,当年镇狱使用来存放封印物。
你要找的符文,可能在里头。
陈缺的手指扣住床沿。
他看见李伯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躲在柴房偷吃供品被管事抓住,是李伯用半袋烟的功夫跟管事磨,最后把他领回这间小屋,煮了碗放糖的阳春面。
什么时候去?他声音发哑。
李伯把茶碗推到他面前:卯时三刻,巡狱队换班。
暗门藏在丙号牢房最后一间的尿桶底下。
李伯用铜钥匙在砖缝里敲了三下,青石板吱呀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陈缺举着火折子当先下去,石阶上的苔藓滑得他踉跄,李伯的手及时扣住他后领:小崽子,稳着点。
地道比陈缺想象中宽敞,四壁嵌着碗口大的夜明珠,幽蓝的光映得石壁上的刻痕清晰可见——全是扭曲的符文,有些和锁魂链上的金纹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墙面,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面板突然弹出提示:【符文解读(90/100)】!
到了。李伯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陈缺快步跟上,就见地道尽头是座石屋,中央立着块三人高的石碑。
碑身爬满蛛网,却挡不住那些流动的金纹——像活物般在石面上游走,偶尔窜进裂缝里,又咻地弹回来。
这是......陈缺的喉咙发紧。
镇狱碑。李伯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当年大凉开国皇帝亲率三十六位玄境高手,用八百童男童女的血刻的。
碑里封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撑着石壁,指节泛白。
陈缺没接话。
他的手指已经按上碑面,金纹像见了血的蛇,唰地缠上他的手腕。
面板疯狂跳动:【符文解读(95/100)】【96/100】【99/100】!
轰——
记忆突然被撕开道口子。
陈缺看见漫天血雾里,穿玄色官服的镇狱使挥剑劈向虚空,剑尖每落下一次,石碑上就多一道金纹;他看见九幽狱最深处的地牢里,有团黑影在蠕动,锁链崩断的声音像打雷;他看见李伯年轻时的脸,在某个暴雨夜跪在碑前,把块玉牌塞进襁褓里——那玉牌,此刻正贴在陈缺心口。
叮!
面板提示音让陈缺猛地回神。
他额头全是冷汗,石碑上的金纹不知何时爬满了他半张脸。
李伯正盯着他,眼神复杂得像口深潭:看到了?
封印的是......九幽冥主的本体。陈缺声音发颤,之前在牢房碰到的,是分魂。
而解开封印的关键,在......他低头看向石碑底部,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符文,狱底十八层,镇魔井。
李伯的手突然死死攥住他手腕:小缺,这碑不能再碰了。
当年我师父就是...
咚!
头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陈缺和李伯同时僵住。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铁器碰撞声——是铁镣拖地的动静。
往阴影里躲!李伯拽着他闪到石碑后。
陈缺的锁魂链自动滑进掌心,链环擦过石碑的瞬间,金纹突然大亮,照得整间石屋如同白昼。
果然在这儿。
阴冷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
陈缺从石碑缝隙里望出去,就见先天囚犯李威歪着脑袋站在门口,额角的伤还没好,渗着暗红的血。
他身后跟着三个狱卒,腰间挂着的不是寻常警棍,而是淬了毒的狼牙棒。
陈狱卒,李威舔了舔嘴角,铁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你以为打伤老子就能翻天?
告诉你,赵典狱长要的东西,迟早得拿到手。他身后的狱卒举起狼牙棒,月光从他们背后的地道口照进来,在地面投下狰狞的影子,把人带回去,活的。
陈缺能听见李伯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他的手指扣紧锁魂链,链上的金纹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符文的力量,是他的血在烧。
石屋里的夜明珠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李威的笑声像夜枭:跑?
往哪儿跑?
这地道就一条路......
话音未落,陈缺摸到李伯递过来的火折子。
老头的掌心全是汗,却把火折子塞得极稳:等会我引开他们,你往镇魔井方向跑。
记住,碑里的东西......
哗啦啦——
铁镣撞击石壁的声音骤然逼近。
陈缺把李伯往石碑后再推了推,锁魂链在掌心绷成直线。
他能感觉到面板上的寿元数字在跳动,破天拳的熟练度条突然开始上涨——不是因为练习,是因为他的心跳,快得要炸开。
小缺,李伯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十二岁那年煮面时那样温柔,你娘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时,说你命硬,能闯过所有坎。
陈缺的喉咙发紧。
他看见李伯从怀里摸出把小钥匙,塞进他手心里——那是开暗门的钥匙。
脚步声已经到了石屋门口。
走。李伯突然推开他,抄起墙角的断剑冲了出去。
陈缺被推得撞在石碑上,金纹唰地窜上他的脖颈。
他听见李伯的断剑与狼牙棒相撞的脆响,听见李威的怒吼: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像十二岁那年,李伯替他挡管事的棍子时,倒在柴房里的声音。
伯!
陈缺的锁魂链嗡地弹出。
他看见李伯趴在地上,断剑离李威的脚还有半尺。
老狱卒的青布衫上绽开大片血花,在黑暗里像团燃烧的火。
李威的狼牙棒高高举起。
陈缺的力量面板瞬间跳到25( 125攻击)。
他的瞳孔里只剩那根即将落下的狼牙棒,和李伯鬓角的白发——在月光里,白得像雪。
去死!
狼牙棒带着风声砸下。
陈缺的锁魂链已经缠上李威的手腕。
链上的金纹突然化作实质的光刃,咔地切断了铁镣。
李威的瞳孔骤然收缩,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缺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胸口——这次不是破天拳,是他从小到大,替李伯挨过的所有拳打脚,是十二年来每碗热汤面的温度,是此刻从心口玉牌里涌出的,滚烫的,属于他的力量。
咔嚓!
李威的胸骨碎了。
陈缺跪在李伯身边时,血正从老头的指缝里往外冒。
老狱卒的手摸索着他的脸,摸到他脸上的金纹,笑了:像你娘......
伯,撑住!陈缺扯下衣襟去堵伤口,我带你找稳婆,我有寿元,我......
不用。李伯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这伤......早该来的。
当年我没护住你娘,不能再......他的手指突然收紧,镇魔井的钥匙......在我枕头底下,红布包着......
陈缺的眼泪砸在李伯手背上。
他看见面板上的寿元数字疯狂跳动,可老头的呼吸却越来越弱,像风中的烛火。
小缺......李伯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去镇魔井......别让那东西......
话音未落,地道口传来更多脚步声。
这次不是铁镣,是官靴踏地的声响——是巡狱队,是赵典狱长的人,是那些想要九幽冥主苏醒的,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陈缺抱起李伯,锁魂链在他身周织成金网。
他能感觉到石碑上的金纹正在往他身体里钻,面板疯狂提示着各种技能升级的信息,但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李伯逐渐冷却的体温,和他最后那句话:
别让那东西......醒。
地道外的脚步声更近了。
陈缺抹了把脸上的泪,把李伯轻轻放在石碑下。
他摸出老头给的钥匙,转身冲进地道深处——那里有镇魔井,有九幽冥主的本体,有所有秘密的答案。
而在他身后,石碑上的金纹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某个沉睡了千年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