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严的脚步声混着钥匙串的脆响彻底消失在石阶上方时，苏清月攥着陈缺掌心的手先松了。
她的指尖还带着刚才紧张时沁出的薄汗，在陈缺手心里蹭了蹭，转身摸出火折子重新引燃。
暗黄色的光晕里，陈缺后颈那枚铜钱大小的红印还在发烫。
他抬手按了按，目光却落在石壁上——那些暗金色纹路不知何时已停止游走，像被定住的金蛇，在石缝间勾勒出复杂的回路。
玉牌。苏清月轻声道。
陈缺从怀里摸出林渊给的玉牌，入手微温。
随着他将玉牌凑近石壁，金纹突然泛起涟漪，最中央的纹路竟缓缓凹陷，露出半块青灰色石碑。
是法阵枢眼。陈缺喉结动了动。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石碑，忽然顿住——碑面刻着的符文比他拓下的那些复杂十倍，每道纹路都像活物般在视网膜上跳动，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清月的火折子凑过来，火光在碑面折射出细碎金芒：这些符号...和我在神捕司卷宗里见过的上古封印图有点像。她的刀鞘轻轻碰了碰陈缺后背，你不是说有熟练度面板？
试试。
陈缺低头看向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
【符文解读（32/100）】的进度条在眼前晃了晃，他咬了咬牙。
这几天他趁巡逻时溜去藏书阁，把《大凉符典》翻得卷边，又拿炭笔在牢房墙上画满符文，连李伯都笑他走火入魔。
此刻进度条终于爬到60/100，他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关键符号了。
镇...渊...他指尖顺着碑面纹路移动，镇渊台，锁九冥...后面是血祭三千，封邪于兹。
苏清月的火折子啪地抖了一下，火星子溅在碑面上：赵严说的老皇帝血祭...是真的？她声音发紧，刀把上的鱼鳞纹硌得掌心生疼——十年前她爹被安上通敌罪名处斩时，刑场也飘着这种铁锈味的风。
陈缺没接话。
他盯着碑底一行更小的符文，瞳孔骤然收缩：还有一句...若封印松动，取狱卒魂魄为引。后颈红印突然烫得像被烙铁烙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正撞进苏清月骤冷的眼神里。
走。她拽着陈缺往石阶上跑，赵严能调两队狱卒守这里，说明封印肯定出问题了。
那夜之后，陈缺往林渊的牢房跑得更勤了。
丙字号牢房最尽头的黑牢里，白发囚犯正就着月光擦那把从不离身的铁剑。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小缺子，又带了什么新消息？
石壁上的符文是上古封印的枢眼。陈缺把从石碑上拓下的纹路摊在草席上，上面说要找齐七处枢眼才能解开封印的秘密。
林渊的手顿在剑鞘上。
他抬起眼，浑浊的瞳孔里突然掠过一道寒芒，像被惊醒的苍鹰：七处枢眼...当年我师父在昆仑墟见过类似的阵图。他用剑尖挑起一张拓印，这纹路不是大凉的，是更古老的——可能和你后颈的红印有关。
陈缺下意识摸向脖子。
红印从他记事起就有，李伯说那是他娘临死前咬的，可现在想来...林渊的剑尖点在拓印中心：这是锁魂印，专用来标记镇压邪祟的容器。
小缺子，你可能从出生起，就是这封印的一部分。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陈缺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想起赵严说的取狱卒魂魄为引，想起这几日总在半夜听见的呜咽声——不是囚犯的，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石壁。
我得找到其他枢眼。他攥紧拓印，指节发白，得知道这封印到底压着什么，为什么选我。
林渊的铁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盯着陈缺发狠的模样，忽然笑了：当年我师父说，最危险的不是封印里的邪祟，是想利用邪祟的活人。
小缺子，你要记住——
话音被铁门哐当一声打断。
陈缺猛地转身，就见狱卒老周举着灯笼站在牢门外，灯笼光把他的脸照得青灰：典狱长找你，说你这几天总往黑牢跑，要查你的巡逻记录。
林渊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缺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玉牌，能感觉到那点温热透过布料烫着皮肤。
他冲林渊点点头，跟着老周往外走，经过走廊时，听见身后传来铁剑入鞘的轻响，像某种暗号。
回到宿舍时，月亮已经偏西。
陈缺刚推开木门，就听见房梁上有细碎的响动。
他反手锁门，抄起床头的锁魂链——链尾铜铃没响，说明不是邪祟。
赵典狱长真是闲得慌。他仰头看向梁上，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见一道黑影翻身跃下。
是赵严的贴身护卫，腰间挂着和赵严同款的钥匙串。
典狱长让我带句话。护卫摸出把短刀，刀尖挑起陈缺的下巴，地下三层的石头，碰一块砖，你脖子上的红印就该变成血窟窿了。
陈缺笑了，锁魂链在掌心盘出个花。
他能看见护卫喉结的滚动，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熟练度面板的提示音——【危险感知（45/100）】的进度条正在缓缓爬升。
替我谢谢典狱长的关心。他松开锁魂链，任其垂落在地发出哗啦轻响，就是不知道...他腰上那串钥匙，能保他几天平安？
护卫的刀尖在陈缺下巴上压出红痕，却在触及皮肤前收了手。
他甩袖离开时，钥匙串撞在门框上，清脆的响声惊飞了窗外的夜鸦。
陈缺关上门，借着月光看见床板下露出半角拓印——那是今天新拓的第二处枢眼纹路。
后颈红印又开始发烫。
他摸出玉牌，看着牌面浮起的金光，忽然想起林渊说的最危险的是活人。
窗外，九幽狱的更鼓敲过三更，远处传来狱卒换班的吆喝声。
陈缺坐在床沿，盯着熟练度面板上【符文解读（68/100）】的进度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床板。
明天，得去藏书阁找《山海镇灵录》。
他想着，目光落在床头那把锁魂链上——链尾的铜铃在夜风里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像在提醒他，有些秘密，已经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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