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捏着那封泛黄信封的指节微微发白，天台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肩头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站得太久，西装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信封背面的凸痕硌着掌心，像根细针在肉里挑动——那纹路与三年前那封举报信如出一辙，当时正是那封信把雷洛的贩毒线人送进了警局，也让林远第一次看清，在这暗潮汹涌的香港，总有人躲在阴影里，替他掀开黑幕的一角。
他摸出打火机，火苗舔过信封封口的蓝花印，焦糊味混着茉莉香片的余韵钻进鼻腔。
信纸展开时，一张模糊的照片飘落，被风卷起半寸又重重跌回他手心里。
照片上是联盟庆典的场地布局图，红笔圈着主舞台下方的通风管道、贵宾席后方的消防通道，还有甜品台旁的立柱，每个圈旁都歪歪扭扭写着“引爆点”三个字，墨迹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阿亮！”他对着风喊了一声，声音被夜色吞没大半。
楼下传来铁门撞击声，阿亮抱着牛皮纸袋的身影从转角冲出来，皮鞋跟敲在水泥台阶上的脆响像连串急鼓。
林远把照片拍在他胸口：“查来源，现在。”
阿亮扫了眼照片，喉结动了动。
他认得这布局图——三天后的联盟庆典，场地是林远亲自选的尖沙咀丽晶酒店宴会厅，安保方案他参与过七次修改。
“是。”他应得干脆，转身时西装下摆扬起个利落的弧度，连牛皮纸袋都顾不得放回办公室。
林远望着阿亮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摸出烟盒的手突然顿住。
三年前举报信的寄件人至今没找到，这次的信却直接戳中他的软肋——庆典是他整合黑白两道势力的关键，若真有人要在这时候炸场……他捏灭烟蒂，火星溅在照片边缘，在“引爆点”三个字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凌晨两点，办公室的电话突然炸响。
林远抓起听筒，里面是阿亮压低的呼吸声：“查到了，是丽晶会所的服务生阿丽。她刚才在后巷吐得厉害，我递了包纸巾。”背景音里传来酒瓶碰撞声，混着阿丽带着哭腔的抽噎：“我……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昨天收桌时，那两个穿黑西装的在说‘这次要让林远的妻子死得有多惨，他就得多痛苦’……他们还说，三天后的庆典是最好的机会……”
林远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妻子阿柔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三年前的暴雨夜，她替他挡了本该打在胸口的子弹，血浸透了婚纱裙摆，最后一句“别为我报仇”还卡在喉咙里，人就没了。
他握紧听筒，指节泛白，声音却稳得像块冰：“带她来安全屋，要活的。”
阿亮应了声，电话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远挂了电话，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茉莉香片，茶叶撒了满地，像落了层碎玉。
他弯腰去捡，却在触到茶盏的瞬间停住——茶盏边缘还留着阿玲泡茶时沾的指痕，是她惯用的淡粉色甲油。
“阿智！阿勇！”他对着门外喊，声音震得玻璃窗嗡嗡响。
阿智抱着工具箱冲进来时，额角还沾着机油，他总说“陷阱专家的手不沾点零件锈味，就像厨师没碰过菜刀”；阿勇跟在后面，战术背心的搭扣都没系全，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警队旧T恤——那是他当便衣时的第一件制服。
“庆典场地，外围布设三组热成像监控，重点区域放电磁干扰器。”林远抽出钢笔在布局图上画圈，笔尖戳得纸背凸起，“引爆点标了三个，但他们至少会准备五个。阿智，在通风管道和消防通道放假信号源，让他们的遥控装置收不到真信号。”
阿智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工具箱里快速翻动，摸出个硬币大小的干扰器：“明白，假信号源会比真的强三倍，他们按遥控器时，炸的可能是自己的汽车。”
“阿勇，带特别小队外围巡查，每半小时换一次路线。”林远把照片拍在阿勇胸口，“看到拿黑伞的、穿高领毛衣的，不管男女，先扣下再说。”
阿勇捏紧照片，指腹蹭过“引爆点”的焦洞：“是，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天快亮时，林远站在警署顶楼的公告栏前，故意把报纸翻得哗哗响。
头版头条是他接受采访的照片，标题用加粗黑体写着：“林探长：联盟庆典，必亲自出席。”他余光瞥见几个穿便衣的在角落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摸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很好，消息该传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阿玲正蹲在地上捡茶叶，发梢扫过他的鞋尖：“茶凉了，我再泡一壶？”
“不用。”林远弯腰帮她捡茶叶，指尖碰到她的手背，“阿玲，三天后带小敏去浅水湾，别告诉任何人。”小敏是阿明的妹妹，昨天阿明说保送名额被威胁时，她周记本上的“三好学生”贴纸还闪着光。
阿玲顿了顿，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明白。”
深夜十一点，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
林远站在窗前，月光漏过缝隙，在他手心里洒了层银。
他摊开手掌，妻子的珍珠项链躺在掌纹里，珠子被体温焐得温热。
“这次不会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句叹息，“我会把他们的阴谋，原封不动还回去。”
与此同时，深水埗的破楼里，阿鬼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境外联络人的指令。
他摸出根烟点燃，火星映着脸上的刀疤，像道扭曲的红蜈蚣：“放心，炸弹藏在甜品台的提拉米苏里，遥控装置在贵宾席的玫瑰里。三日后，等林远走到主舞台中央……”他吸了口烟，烟雾从齿缝里漏出来，“就是他的末日。”
窗外传来报时的钟声，十二下，敲碎了夜的寂静。
林远把项链收进西装内袋，转身时瞥见桌上的布局图，红笔圈着的“引爆点”在月光下泛着暗褐，像极了三年前阿柔婚纱上的血渍。
他摸出钢笔，在图上画了个更大的圈，把所有“引爆点”都罩在里面，笔尖落下时，在纸背戳出个深深的洞。
明天就是庆典前一天了。
林远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该去检查部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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