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府宅内。
陈珪捏着手上的短签,抬头看向陈登道:“居然过了一个多月才找到此子的消息,险些让他躲了去。”
“曹司空已经安排曹洪、曹休分别带着五百骑兵和两千射手追击黄巾,好像还有个叫何仪的。”陈登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听说就是这个何仪跟曹司空通风报信,根据司空的动作来看,似乎也对此子很感兴趣啊。”
陈珪出神半晌,缓缓道:“去跟袁术和糜芳透个消息,这次的局要确保万无一失。”
陈登疑惑道:“不通知刘豫州吗?为何是糜芳?”
“刘使君仁义宽厚,若是使君,怕是会再让这小子跑了。”
寿春皇宫内。
袁术拍案而起:“哼!这个吕布,这次寡人定要报当年的仇!传朕旨意,命纪灵与张勋分带三千精兵,沿途追击。”袁术缓缓坐回龙椅,“吕布!哼!吕布!寡人可是好欺的!”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田间,为新芽镀上一抹淡淡的金黄。三日的不停赶路,我们已经到达萧县境内。
刘渊看向身周的诸人的疲态,“恩公,让大家歇一歇吧,弟兄们都已疲惫。再往东北约七八十里,渡过泗水就能到达彭城地界,届时就是温侯属地了。”
我转身看向刘辟,刘辟冲我点点头,随后对身后的黄巾军喊道:“原地休息,一两日内便可抵达了。”
龚都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中长枪插在地里,一边啃着粟米饼,一边大口大口痛饮着水袋,涓涓细流顺着他侧脸的络腮胡子流入领口。我做到旁边问道:“龚大哥,撒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们还没有返回吗?”
龚都放下水袋,打出一个响嗝,一边嚼着粟米饼一边含糊不清道:“俺也不知道,就那几匹马让他们骑走了,真该留一匹让俺也能休息休息。”
刘辟用手拨弄着虓虎戟上的平安符——那是离开小渔村时周老汉的丫头送我的。扭头冲着刘渊:“刘先生,咱们这一路轻装简行,有必要让兄弟们骑马出去打探消息吗?”
刘渊咧嘴一笑,他的笑容从来没让我看顺眼过,“寥寥几匹马儿,又不够这些许人同乘,倒不如撒出去稳妥,若万一有什么不测,也好先做打算。”
半夜的星光闪耀在枝头,随地休息的弟兄们打起鼾声,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大地,我倚着树桩,望着星河在头顶流淌,突然有几句诗撞进脑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声音很轻,像从另一个人的记忆里飘出来的。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我下意识地接下去,却觉得不对——眼前是荒草甸子,哪来的深林?又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浮现,却被北风吹散。这些句子带着陌生的韵律,比《诗经》轻快,比汉赋直白,像极了太行山下老猎户唱的民谣,却又精致得不像这个时代。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这句也不对,此处可没有白鹭……
“刘大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我莫名其妙的思绪,不远处一名头顶黄巾的汉子骑马向我们飞驰而来,那马儿的鼻孔喷出白雾。
刘辟翻身坐起,龚都也猛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单人单骑穿过地上正在休息的黄巾弟兄们,停在刘辟面前:“报刘大哥,南面两支队伍正在向咱们方向行军,分别打着纪和张的旗号,数不清有多少人。”
话还没说完,又有两骑策马赶来,一骑踉跄着刹在我们面前,马上的兄弟险些从马上摔下,“许昌方向,有两支队伍向咱们这边赶来,都是挂着曹字大旗,其中一支是骑兵,按他们的行军速度,现下估计不足五十里。”他扯开衣襟,露出被树枝划破的胸口,“数不清人数,撒出来的斥候差点发现我们二人。”
龚都蹭地站起来,一边来回踱步,嘴里一边念叨,“咋办?这可咋打,两边都是兵,是冲着我们来的吗?”他望向刘渊,后者正盯着远处萧县县城方向闪烁的点点火光。
只见刘渊略一沉吟,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萧县县城说:“各位莫慌,给我半个时辰,在下有办法让萧县打开大门。”
周围的人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我坚定地点点头。虽然我对刘渊的身份很好奇,但是我确定他一定不会离我们而去,而且此时除了刘渊,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刘渊翻身上马,朝萧县疾驰而去,我们也重新上路,冲着萧县放行移动。
期间又遇骑马奔来的兄弟汇报,东边有数百人正在渡过泗水,没有旗号,似乎也是奔我们来的。
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冲我们来的部队,这是要把我们赶向北边的小沛吗?
北方渐行渐近的火把打消了我的疑惑,远远看见“糜”字大旗似乎也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这下好了,四下合围,我们除了相信刘渊,已然无路可去。
队伍开始慌乱起来。我望着弟兄们手中的锄头、镰刀,别说我们连日赶路还没好好休息,即便我们养好精神又如何跟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正面冲突?
我向刘辟道:“刘大哥,龚大哥,你们带弟兄们去萧县。”我按住虓虎戟的戟首,虎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给我一匹马,我去看看北面的糜字旗下坐着何人。”
龚都上前劝道:“吕兄弟可不要冲动,你单枪匹马能去干得了什么?”
我安慰龚都:“没关系的,我自然有办法,二位兄长放心便是。”转头又对刘辟说:“再给我一张弓和两个箭袋。我去去便回,兄弟们不要停留。”
糜字旌旗裹着夜风在空中飘摆,我的马蹄正碾碎最前面士兵手中的火把。这支蜿蜒如盲蛇的行军队伍骤然扭曲,火把映出的甲胄反光像受惊的萤群胡乱窜动。前排长矛手仓惶转身的瞬间,虓虎戟月牙刃已勾住他的束甲丝绦,将这具笨重身躯甩向后方士兵中。
中军那辆驷马粮车陡然加速,车顶铜铃在颠簸中发出碎瓷般的锐响。执旗兵慌忙转动旗杆欲掩主将方位,却不知三丈牙旗的金线纹路早被月光洇出轮廓——那是个蜷在大纛下的臃肿身影。
“拦住!射马眼!“
嘶哑吼声从粮车篷布下炸开,十二支狼牙箭破空声却比我的戟风慢了半息。胯下马儿腾跃过倾倒的粮袋时,箭矢方才钉入我途径的泥土上。
描金角弓是从翻倒的米粟堆里突然张开的。
屏息凝神间,我清楚地看到箭镞泛着寒芒飞向我的咽喉,我猛地侧身咬住箭杆。腥苦的铜锈味在舌底漫开时,反手掷出的箭矢已洞穿五步外传令兵的胸膛。染血的令旗尚未触地,虓虎戟尖已挑开蓬布,惊起满车扑簌簌的绢帛文书。
滚落车辕的将领像条脱水锦鲤,锁子甲在茵毯上刮出刺耳声响。他胡乱挥舞的佩剑砍中戟杆,迸出的火星照亮眉心浸出的冷汗。
“某乃糜……“
戟刃骤然压进三重下巴的褶皱,将他后半截话语碾成喉头咕噜声。
那将领咕咚一口口水,喉结蠕动着发出轻颤:“将……英雄何方神圣,可留糜芳性命?”
“原来你就是糜芳,你率兵前来所为何意?”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将领,只见他浑身甲胄倒是齐全,只是这做工精致的锁子甲随着身体抖如筛糠。
“糜某得到消息,此处有吕……飞将军家眷途径此处,糜某特意赶来……特意赶来……赶来保护飞将军家眷。”
“不消得你保护,你速速遣兵回去,待的兵士们走远了,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命,否则,”我收戟挽弓的瞬息,糜芳的眼神随着弓箭的方向看向天空。弓弦嗡鸣尚在夜空震颤,东方已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有如此鸟!”
“英……英雄饶命,我这就遣兵回去。”
糜芳说完作势欲转身,被我喝住:“慢着,没让你走。”我指了指周围的士兵,“等他们退的看不见了再说。”
糜芳颤颤巍巍地招呼士兵们原路返回,自己却牵着一匹红马——鬃毛油亮,四蹄生风。端的是匹好马。
“此马甚是好看,”我指了指他牵着的马儿,“可有名字?”
“此马名唤朱驹,是……”
“我要了。”我接过糜芳手中缰绳翻身上马,“你自行回去,不许回头,你可还记得我手中的箭?”
糜芳如蒙大赦,撒开腿向远处跑去,我把虓虎戟挂在背上,一手持缰绳,一手牵着来时的马儿,冲萧县方向疾驰。
萧县城门外,远远看见城门洞开,门口道旁只看到刘渊和刘辟二人骑马等待,其余人似乎已经进城。
这刘渊还真有本事让萧县开门,我却已顾不得询问,远处马蹄声隐隐传来,似乎是许昌方向的骑兵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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