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放在怀里，沉甸甸的，方远的心却轻快起来。
他朝着收购点的人员道了谢，又招呼赵建国。
“赵叔，您先在这儿等我一阵，我去去就回。”
赵建国不明所以，但见方远胸有成竹，便点头应下。
这小子，卖个猪都能多卖出几十块，鬼点子多着呢。
方远穿过喧闹的集市，脚步轻快。
他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缩着脖子、眼神四处瞟的中年男人见他过来，压低声音。
“兄弟，要票？”
方远点点头，也不废话。
“布票、粮票，有多少，什么价？”
那年头，钱好挣，票难求。
有钱没票，好东西照样买不到。
一番讨价还价，方远花了80多块钱，换来了一叠宝贵的票证。
布票足够一家人做身体面衣裳，粮票也够吃上一段时间细粮。
揣好票，方远回到收购点找到赵建国。
“赵叔，走，咱先回乡里，再去信用社。”
赵建国一听，明白了。
“是要把贷款还了？”
“嗯，无债一身轻。”方远笑容轻松。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乡信用社。
方远找到办理还款的窗口，递上合同和身份证。
“同志，我来还款。”
柜台里的男同志抬起头，见是个年轻后生。
他接过材料，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方远将五百多块钱拍在柜台上时，那信贷员的眉毛挑了挑。
“哟，这么快就还？”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
办完手续，拿到那张盖了红戳的还款凭证，方远感觉浑身都松快了。
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挪开。
回到方家屯，已是晌午。
李秀云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
瞧见方远和赵建国回来，悬着的心才放下。
“远儿，钱……”她声音有些发颤。
方远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钱，递给母亲。
“娘，猪卖了好价钱，信用社的钱也还清了。”
李秀云接过那厚厚一叠，眼圈瞬间红了。
指尖摩挲着崭新的票子，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好，好孩子……”她哽咽着，泪水潸然而下。
方小荷和方小满也围拢过来，好奇地瞅着。
方远摸摸弟妹的头：“走，跟哥去供销社，买新衣服，买好吃的！”
“真的？哥！”方小荷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惊喜。
方小满也拽着方远衣角，小脸兴奋得通红。
李秀云抹去眼泪，脸上绽开久违的笑容。
“去吧，远儿，娘给你们做饭。”
方远却拉住母亲：“娘，一起去，您也该添件新衣裳。”
李秀云连连摆手：“我这老婆子，穿啥都一样。”
“那不行，必须去。”方远语气不容置喙。
赵建国在旁瞧着，心里对这小子又高看一眼。
不忘本，孝顺。
一家人，浩浩荡荡，再次来到乡里。
乡供销社里，人头攒动，透着股特有的热闹。
各种商品，从针头线脑到锅碗瓢盆，琳琅满目。
方远带着母亲和弟妹，直奔布料柜台。
“同志，给我们看看布。”
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见他们衣着朴素，态度有些懒散。
方远也不在意，指着几匹颜色鲜亮的棉布。
“娘，这块蓝色的给您做外褂，耐脏又精神。”
“小荷，你喜欢这块红格子还是碎花的？”
“小满，你挑块深色的，耐磨。”
李秀云看着那些崭新的布料，手足无措。
“远儿，太贵了，随便扯点旧布就行……”
“娘，听我的。”方远温和却坚定。
他拿出布票和钱，售货员这才认真打量他们。
扯了布，又去到副食品柜台。
白面、大米，一样称了五十斤。
方远又指着玻璃柜里挂着的猪肉。
“同志，这肉怎么卖？”
“肥肉八毛五，瘦肉七毛八。”
“来六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方远声音洪亮。
周围排队的人，闻言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年头，能一次买六斤肉的，可是稀罕事。
李秀云心疼钱，想阻止，却被方远笑着拦下。
“娘，以后咱们家不会缺肉的，这只是开始。”
只见刀起刀落，六斤喷香的猪肉便用草绳捆好。
方小荷和方小满几乎要流下口水，紧紧跟在方远身后。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这是他们记忆里，从未有过的富足和畅快。
回到家，方远先打发弟妹去玩。
他则提着两斤猪肉，还有些糕点和一瓶罐头。
径直去了王大柱家。
王大柱正蹲在门口抽旱烟，愁眉苦脸。
“大柱。”
王大柱抬头，见是方远，忙站起身。
“远哥，你咋来了？”
方远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王大柱看着那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眼睛都直了。
“远哥，这……这使不得！”
他知道方家也不宽裕，这两斤肉可金贵。
“拿着，当初说好的，跟我干，有肉吃。”
方远又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塞到王大柱手里。
“这是这几个月的工钱，以后还会更多。”
王大柱握着钱，又看看肉，眼眶有些发热。
“远哥，你……”
他憨厚嘴笨，不知该说什么。
方远拍拍他肩膀：“好好干，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远哥，你放心！俺大柱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王大柱1米8的大高个，猛地一拍胸脯，语气铿锵。
方远笑了，他知道，王大柱这颗心，彻底收服了。
晚饭时分，方家土屋里，飘出诱人的肉香。
新扯的布料，已经铺在炕上，散发着淡淡的染料味。
方小荷穿着新裁剪的红格子小褂，美滋滋地转圈。
虽然只是简单比量，尚未缝制，她已欢喜得不得了。
方小满也抱着新布料，爱不释手。
桌上，是雪白的米饭，还有一盆喷香的红烧肉。
金黄的肉块，在酱色的汤汁里翻滚，馋得人直流口水。
“吃饭！”李秀云端上最后一盘炒青菜，脸上笑容不断。
方小荷和方小满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肉香瞬间在口腔中爆开，肥而不腻，香糯可口。
“呜，好吃！太好吃了！”方小荷含糊不清地赞叹。
方小满也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是他们记忆里，从未有过的富足与美味。
李秀云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眼角湿润。
她自己没怎么动筷，只是不停给孩子们夹菜。
“慢点吃，锅里还有。”
方远默默吃着饭，心里暖洋洋的。
这便是他重生的意义，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简单的幸福，却弥足珍贵。
李秀云坐在炕沿上，借着昏暗的油灯缝制新衣服。
她时不时抬头看看方远，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欣慰。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这孩子，才多大，就扛起了整个家。
方远能感受到母亲的注视。
“娘，早点歇着吧，别累坏眼睛。”
李秀云放下针线，轻轻叹口气。
“远儿，娘知道你出息了。可也别太苦着自己。”
方远握住母亲粗糙的手，那双手，曾为这个家操劳了半生。
如今，这个家，因为方远的努力，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在家里的地位，也因这实实在在的改变而水涨船高。
他说的话，李秀云和弟妹都会认真听取。
甚至，隐隐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方远躺在土炕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脑海中，未来的蓝图愈发清晰。
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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