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不知不觉已经挪了位置，从窗棂的东边，慢慢爬到了西边。炕梢的方远，眼睛瞪得溜圆，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娘李秀云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悠长，显然是睡熟了。
他脑子里，却翻江倒海一般，全是刚才那种奇异的感知。
那荒山之下，沉睡的“脉动”，一下，又一下，像是刻在了他的脑仁儿里。
“矿，肯定是矿！”方远在心里默念，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这感觉太强烈了，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山石土脉能有的动静。
他上辈子虽然就是个普通人，没正经学过地质勘探，可架不住2023年那会儿信息多啊！手机上随便划拉划拉，什么稀奇古怪的知识都能看见。
纪录片、新闻、科普小视频，看得多了，有些东西自然就印在脑子里了。
这沉稳厚重，带着磅礴气息的“脉动”，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往那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宗资源上想。
他的意念，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荒山之下。这一次，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感知，而是带着疑问，带着一种强烈的探究欲。
随着他精神的集中，那些深埋于2023年记忆库深处的碎片，开始一点点被激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先是一些模糊的画面：高耸的井架，轰鸣的机器，黝黑的巷道，还有工人们沾满煤灰的笑脸……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却带着一种工业时代特有的力量感。
紧接着，是一些词语和概念：能源、基础工业、黑色黄金……
方远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
他努力地在这些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有如此沉稳厚重的“地气”？
铁矿？有可能。东北本就是铁矿资源丰富的地区。他记得上辈子看过一些资料，附近的几个县市，都有规模不小的铁矿。铁矿石，那是钢铁的脊梁，是工业的骨架。
铜矿？似乎不太像。铜矿的“地气”，按照他零星的了解，应该更“活泛”一些，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锐利。
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各种矿石的图片、介绍。金、银、铅、锌……每一种，似乎都与那“脉动”的气息有所差异。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些纷杂念头搅得头昏脑胀的时候，一个清晰的画面，猛地定格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块黑黝黝的石头，有的地方泛着油亮的光泽，有的地方则显得粗糙。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甚至能“回忆”起它拿在手里的分量，以及敲击时发出的那种沉闷声响。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回忆”起这种石头燃烧时的景象——熊熊的火焰，炙热的温度，以及那股能推动火车、带动机器、点亮万家灯火的磅礴能量！
“煤！”
一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中炸响！
煤炭！工业的粮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方远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那种沉稳、厚重，如同大地深处积蓄了亿万年的能量，等待着一朝喷薄而出的感觉！
就在他想到“煤炭”这两个字，并且脑海中清晰勾勒出煤炭形态和特性的瞬间，他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着的，对那片荒山之下特定区域的“地脉共鸣”感知，突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原本只是模糊而宏大的“脉动”，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或者说，找到了一个能够与之“对话”的频率。
那股来自地层深处的“脉动”，其中一部分，竟然与他脑海中“煤炭”这个概念，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又清晰可辨的“共振”！
嗡——
方远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一下，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就好像，他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深埋地下的琴弦，而那琴弦，也回应了他一声低沉的鸣响。
不是那种模糊的“有东西”，而是像在说：“对，我就是你想的那个！”
虽然这种“共振”非常微弱，范围也仅仅局限于那片“脉动”中的一小块核心区域，但方远百分之百地肯定，他没有感觉错！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砰砰砰”地擂鼓一样响。
这……这是什么情况？
“地脉共鸣”这个能力，他重生回来之后用了几次，选猪舍，感知香料活性，虽然神奇，但都还停留在“感知”的层面。
可现在，这种“共振”……
方远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词条信息自动浮现，正是他重生时就伴随“地脉共鸣”而来的那些说明之一。
【潜力共振识别：结合未来知识识别未来价值】
之前他对这条释义的理解，还比较模糊，以为只是说自己能凭借未来的眼光，判断哪些东西有价值。
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这不仅仅是主观判断，他的“地脉共鸣”能力，似乎真的能够将他脑海中属于未来的、明确的知识概念，与现实中存在的、与之对应的资源，进行一种……一种类似“匹配”和“验证”的互动！
如果他不知道煤炭是什么，长什么样，有什么用，那他感知到的，可能就永远只是那片模糊的“沉稳脉动”。
但因为他知道，他想到了，所以，地下的东西“回应”了他！
“我的乖乖……”方远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要是真的，那他这个“地脉共鸣”可就不仅仅是能找水、看地气那么简单了！这简直就是给他开了一个定向透视挂啊！
只要他脑子里有足够清晰的“未来高价值物品”的知识储备，他就能通过这种“共振”，去精准地定位现实中这些还未被发现或重视的宝贝！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食品作坊能挣钱，能改善家里的生活，能让他积累第一桶金。但如果这荒山底下真的有煤，而且是他能通过“潜力共振识别”确认的煤……
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煤啊！在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方远太清楚了。
国家建设缺不缺煤？缺！工厂生产缺不缺煤？缺！老百姓冬天取暖，城里还好点，农村很多地方还是烧柴火呢。如果靠山屯能挖出煤来……
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那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那是能真正改变一方水土，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大事！
“呼……”方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极致的兴奋中冷静下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手心里全是汗。
不行，不能太激动。
现在还是大冬天，冰天雪地的，就算他现在能百分百确定那是煤，也啥都干不了。
而且，这“共振”虽然清晰，但毕竟还很微弱。到底储量有多大？煤质怎么样？埋藏有多深？开采难度如何？这些全都是未知数。
万一只是薄薄的一层，或者品质极差，那空欢喜一场不说，要是贸然捅出去，还可能惹来天大的麻烦。
八十年代初，虽然政策开始松动，但矿产资源这种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私人小煤窑后来确实多了起来，但那也是有各种门道和风险的。
“稳住，一定要稳住。”方远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这件事，比开食品作坊要复杂一百倍，也凶险一百倍。
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这个秘密，只能烂在他自己肚子里。
不过，有了这次“潜力共振”的初体验，他对开春后去那片荒山探查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之前只是模糊的猜测，现在，他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他要去找的，是煤！是那种能发光发热，能带来巨大价值的黑色石头！
“等开春，雪化了，地解了冻，我一定得亲自去那荒山底下，好好看看！”方远攥了攥拳头，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甚至开始琢磨，到时候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地去探查。那片荒山虽然偏僻，但万一被人撞见他鬼鬼祟祟地在山里刨石头，也容易引人怀疑。
得想个由头。
比如，可以说去采些特殊的石头，给作坊里垒灶台用？或者说，想找点特殊的药材？
念头纷至沓来，方远却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奕奕。
窗外的天色，似乎已经开始透出那么一丝丝的微光了。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而方远知道，对他而言，一个充满无限可能和巨大挑战的全新篇章，也随着这个冬夜里黑土地下的低语和共振，悄然拉开了序幕。
他娘李秀云翻了个身，似乎被他这边的动静惊扰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远儿……天亮了？”
“没呢，妈，还早，您再睡会儿。”方远赶紧放轻了呼吸，压低了声音。
李秀云“嗯”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方远看着窗外那抹微弱的晨曦，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这个新年，过得可真不一般。
黑土地啊黑土地，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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