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烛芯噼啪爆响,姜九黎跪坐在青砖地上,指尖抚过石桌上两枚罗盘。
逆命罗盘的纹路里还凝着前日渗进去的黑血,谢危那枚青铜小罗盘则微微发烫,像在呼应她掌心的温度。
她从袖中抖出半卷泛黄的《凤凰涅槃经》,朱砂写的命火引,逆纹拔几个字被烛火映得发亮。
昨夜在冷宫里捡到的胎衣还裹在帕子里,布面上的血渍已经发黑——那是谢危十三岁被囚时,老嬷嬷偷偷塞给他裹伤的,沾着他当时的血。
得用这个。她咬了咬唇,指甲在帕子上掐出月牙印。
命火引需要本命物引动命火,谢危的胎衣是最契合的。
可当她展开帕子,霉味混着铁锈味窜进鼻腔时,喉间还是泛起酸涩——那个蜷缩在冷宫里的少年,连块干净布子都没有。
赵五!她提高声音,指节叩了叩密室石门。
门开的瞬间,药香裹着寒气涌进来。
赵五抱着个青瓷罐跨进来,腰间药囊叮当作响:镇魂香按你说的,加了三滴琥珀蜜。他瞥了眼石桌上的胎衣,眉峰微挑,这东西...
是谢危的。姜九黎截断他的话,将胎衣扔进铜盆。
火折子擦燃的刹那,布子腾地窜起幽蓝火苗,灰烬打着旋儿飘起来,像群黑色的蝶。
她咬破指尖,血珠坠进铜盆,火苗猛地转成金红,去拿玉匣。
赵五的手顿了顿,终究没多问,转身取来玉匣时,指腹蹭过匣身的云纹——这是他跟着侯府太夫人学了三年才烧出的冰裂纹,此刻却要用来装锁魂钉。
他望着姜九黎沾血的指尖,忽然想起前日她替谢危煎药时,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说人血引药气快。
张伯。姜九黎把混着血灰的命火引收进瓷瓶,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老仆人,偏院前后门都锁了,窗棂用封条糊死。
若有人靠近,敲三声铜铃。
张伯的驼背挺了挺,腰间铜铃被他攥得发烫:姑娘放心,老奴守了靖王十年,这点事还办得周全。他转身时,青布棉袍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把姜九黎鬓角的碎发吹得乱颤。
谢危的寝殿里,烛台燃到第二支时,姜九黎才轻轻推开门。
他还蜷在锦被里,额角沾着薄汗——镇魂香的青烟在帐子上盘旋,他应该睡得不沉。
她跪坐在床沿,伸手抚他发顶:阿危,醒醒。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尾还留着睡痕:师父?他声音哑得像沾了露水的琴弦,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可是又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姜九黎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是要帮你卸下包袱。她掀开锦被时,他下意识缩了缩,脊背绷紧成弓——那里有十三道指甲盖大小的疤痕,每道疤痕中央都嵌着半枚黑钉,像十三只倒悬的眼睛。
疼吗?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近的钉子,谢危的身体猛地抖了抖,却摇头:习惯了。他盯着她腰间的罗盘,忽然笑了,你今日戴了罗盘,像要去捉鬼。
今日捉的是钉在你脊背上的鬼。姜九黎取出朱砂笔,在他脊背画符时,笔尖沾了自己的血。
红色在皮肤上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谢危被血的温度烫得瑟缩,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我不怕疼,你别抖。
命火引涂到第一枚钉子周围时,火苗轰地窜起来。
谢危的脊背瞬间弓成桥,喉间溢出破碎的痛呼,指甲深深掐进姜九黎手背。
她能感觉到他的骨头在抖,像风中的竹枝,却始终没推开她——他的另一只手反而攥紧她的衣袖,指节泛白。
疼......他咬着牙,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锦被上,可比冷宫里的火盆暖。
姜九黎的眼泪砸在他后颈,混着汗水渗进符里。
第二枚钉子松动时,谢危突然笑了,笑声带着哭腔:原来真的有人......愿意帮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飘在风里的柳絮,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三炷香烧完最后一点灰烬时,十三枚锁魂钉当啷落进玉匣。
姜九黎的星力顺着指尖灌进谢危体内,能感觉到他原本像乱麻般的命格正在舒展——破军星的光刺破黑雾,七杀星的锐芒裹着金气,像两把重新开锋的剑。
阿危?她轻轻拍他的脸。
谢危缓缓睁眼,眼底的雾气散了些,伸手摸她的脸:我好像......不冷了。他的指尖从她眼角抹过,你哭了?
被烟熏的。姜九黎吸了吸鼻子,把他抱进怀里。
他的头靠在她颈窝,呼吸喷在她锁骨上,暖融融的,像只刚晒过太阳的猫。
窗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啼叫。
姜九黎猛地抬头,看见一道黑影从房檐上掠过,月光下,那人身后绣着金线蟒纹——是九千岁的暗卫。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怀里的谢危却睡得更沉了,呼吸均匀得像春夜的雨。
玉匣里的钉子还在发烫,隔着匣身烫得她掌心发疼。
姜九黎望着谢危熟睡的脸,把罗盘攥得更紧——二十八宿的纹路在她手心里刻出红印,像某种即将苏醒的契约。
偏院外,张伯的铜铃突然叮叮响了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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