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时节的雨丝裹着寒意，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浇得发亮。当顺天府的朱红告示贴着城门层层叠叠铺开，墨迹未干的查封二字在雨帘中晕染开来，整条街瞬间炸开了锅。卖糖画的老汉踮脚张望，菜贩们撂下扁担挤在人群里，连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人都掀开轿帘，绸缎裙摆沾着泥水也要凑个热闹。
苏婉倚在绣庄二楼的雕花窗前，窗棂上的缠枝莲纹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她望着衙役们用封条封住商业巨头店铺时，百姓们举着油纸伞欢呼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鎏金花纹。那几家店铺曾恶意诋毁她的绣品，如今门可罗雀，门前堆积的烂菜叶与往日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去，她忽然转身，声音清冷如碎玉，把镇店之宝双面异色绣百鸟朝凤取来，再备上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派人速请翰林院的诸位大人，就说苏某有活的画卷要请各位品鉴。
三日后，绣庄的铜环叩响不绝。当宾客们踏过铺着织金毯的门槛，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夺去呼吸。十二扇《千里江山图》屏风以北斗七星之阵环成回廊，湘妃竹骨上的泪痕斑斑，与绢面上黛色群山相映成趣。每扇屏风的峰峦间都藏着机关，随着小厮转动紫檀木轴，山间云雾竟能缓缓流动——那是用极细的孔雀羽线绣成的动态针法，在京城尚属首次亮相。
中央展台上，百鸟朝凤图在三十六盏羊角灯的映照下流转着奇幻光彩。当苏婉手持湘妃竹团扇轻移莲步，烛光掠过绣品的刹那，正面孔雀尾羽蓝得如同深海寒玉，转过屏风，背面却化作翡翠般的碧色，连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都在光影中变换着明暗。诸位请看，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团扇轻点绣面，这双面异色绣需用三十六种蚕丝，在同一块绸缎上正反下针，稍有偏差便前功尽弃。
翰林院编修扶了扶老花镜，几乎贴到绣品前：这针法竟比《天工开物》记载的还要精妙！几位贝勒爷交头接耳，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角落里，曾跟风诋毁绣庄的布商悄悄红了脸，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被他说成粗劣品的绣品，竟藏着这般鬼斧神工。
散席时，春雨又至。苏婉望着账本上新添的墨迹，银簪上的东珠随着她的笑意轻轻晃动。林昭匆匆赶来，衣摆还沾着老灶头面馆的烟火气：官府那边传来消息，那几家终于服软了！苏婉将账本合上，望向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鲜亮的老灶头招牌，忽然轻笑出声：你看这雨，越是敲打，招牌越是干净。与其在口水仗里争个鱼死网破，不如让这针尖上的功夫，替咱们说一万句辩驳的话。
雨幕中，绣庄的灯笼次第亮起。新学徒们在绣架前窃窃私语，学着苏婉刚才讲解的样子，用银针在素绢上勾勒雏形。远处传来老灶头面馆伙计的吆喝声，混着春雨的滴答声，为这场商海暗战画上了最生动的句点。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