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缝隙渗出的寒气如蛛网般缠上脚踝，林昭握紧断剑的手掌沁出冷汗。石窟内的毒烟虽已消散，但弥漫的霉味混着陆明玥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压得人喘不过气。苏婉举着火折子凑近岩壁，跳动的火苗照亮那些斑驳的征战图——画中持剑的将军面容，竟与孙伯有几分相似。
啪嗒一声轻响。陆明玥突然将鎏金折扇插在石台上，扇骨间暗藏的夹层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藏宝图。她指尖捏着从林昭火折子上取下的火星，火苗顺着纸边迅速蔓延，墨迹未干的朱砂标记在烈焰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陆明玥！你疯了？林昭疾步上前，却被苏婉拦住。少女望着火光中陆明玥决绝的侧脸，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诗会上，对方望向林昭时眼底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
这是陆家三日前得到的线索。陆明玥的声音比寒潭水更冷，她踢开脚边焦黑的残片，标明了玉玺残片和其他藏宝的位置。但现在...她的目光扫过林昭怀中的玉璧，我烧了。
洞窟突然剧烈震颤，碎石如雨点般坠落。苏婉甩出长鞭缠住石柱，林昭趁机拽住陆明玥的手腕将她拉到掩体后。泥土簌簌落在陆明玥的发间，她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笑出声来：林公子以为我是来夺宝的？
难道不是？林昭松开手，蹭了蹭沾上龙涎香的掌心。记忆中陆老爷在诗会上暴跳如雷的模样，与此刻眼前女子清冷的气质重叠又分离。
陆明玥从袖中掏出染血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尘土：昨夜我在父亲书房，看见他与血手堂的人密会。她展开帕子，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图腾，他们要集齐玉玺残片，扶持王爷谋反。
洞窟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打断了她的话。苏婉的火折子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陆明玥摸索火石的声音。当火苗重新燃起时，她已将另一张地图摊开在石台上——这次是用青笔画的，标注着石窟的逃生路线。
我知道一条密道。陆明玥将地图推向林昭，但我们得先解开蟠龙阵。她指着石壁上凸起的龙首浮雕，看到这些眼睛了吗？必须按顺序点亮，错一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握紧了腰间藏着毒针的锦囊。
林昭盯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标注，突然想起孙伯教他辨图时说的话：真正的藏宝图，藏的不是金银，而是人心。他伸手按住陆明玥准备触碰龙首的手：你如何让我相信，这不是陆家的圈套？
陆明玥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狰狞的鞭痕在火光中泛着暗红。这是今早父亲打的。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因为我阻止他派人去悬壶谷杀孙伯。洞窟再次震动，她的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上的泪痕，林昭，我赌上性命烧了藏宝图，你敢不敢赌一次，与我共破这困局？
苏婉的长鞭突然绷紧，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昭望着陆明玥眼中跳动的火苗，想起诗会上她为自己解围的瞬间，终于松开了手：说吧，怎么破阵？
石壁上的蟠龙浮雕在摇曳的火光中张牙舞爪，陆明玥的指尖第三次擦过冰冷的石棱。鲜血顺着指缝渗进龙首凹陷的眼眶，在朱砂勾勒的瞳孔处晕染出诡异的红，与三丈外壁画中将军披挂的红缨战甲遥遥相望，仿佛跨越百年的血色呼应。
小心！林昭突然拽住她后领。方才触碰的龙首骤然喷射出毒雾，在岩壁上腐蚀出嗤嗤作响的黑斑。苏婉甩出长鞭缠住洞顶垂落的藤蔓，借力荡到机关中枢处，火折子照亮她苍白的脸：这些龙首的点亮顺序...和孙伯虎符上的星图纹路一致！
陆明玥的睫毛剧烈颤动。她想起昨夜在书房偷听到的对话——父亲与血手堂首领提及，前朝皇室将机关密钥藏在贴身护卫的信物里。颤抖的手指抚过腰间玉坠，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竟与岩壁上的图腾完美契合。
按西方七宿方位！她的声音混着石壁轰鸣，染血的指尖重重按下第七个龙首。整座石窟突然剧烈震颤，壁画上的金戈铁马仿佛活了过来，战鼓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当最后一条龙首的眼珠转为赤红，地面轰然裂开，露出通往密道的阶梯。
冷风裹挟着地底的潮气扑面而来，卷走了地上尚未燃尽的藏宝图残片。陆明玥望着飘向深渊的灰烬，恍惚看见母亲在病榻前的微笑。那些年她被迫替陆家周旋于权贵之间，戴着精致的面具说着违心的话，直到今日，才终于看清面具下千疮百孔的自己。
快走！林昭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远处传来追兵的脚步声，火把的红光已穿透石窟的迷雾。苏婉将火折子塞进她手中，长鞭如灵蛇缠住洞顶钟乳石：我断后！陆明玥咬咬牙，握紧染血的玉坠率先踏入密道，潮湿的石壁上，祖先留下的箴言在火光中忽隐忽现——忠魂不灭，山河有灵。
与此同时，金陵城陆家大宅陷入一片火海。陆老爷望着熊熊燃烧的书房，金丝蟒袍被火舌舔出焦痕。他从暗格里取出另一块玉玺残片，青玉质地的蟠龙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光。啪！玉璧被狠狠砸在青砖上，飞溅的玉屑划伤脸颊，他却浑然不觉，对着阴影处的黑衣人发出刺耳的笑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传令下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几个小畜生！
夜风呼啸着掠过栖霞山，将石窟深处的血腥气吹散在天地间。密道尽头透出一线天光，陆明玥望着掌心结痂的伤口，忽然想起母亲教她的第一首诗：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而在更遥远的地方，悬壶谷的药炉正熬着续命的汤药，昏迷中的孙伯手指微动，呓语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前朝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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