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的暮霭被秋风撕成碎片，林昭握着从孙伯虎符残片上拓下的地图，指腹反复摩挲着寒潭藏珍四字。苏婉将火折子凑近，跳跃的火苗照亮岩壁上斑驳的苔藓，不远处传来寒潭水拍打崖壁的声响，混着枯叶坠水的簌簌声，在空荡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小心！林昭突然拽住苏婉手腕，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耳畔钉入树干。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数十道黑影自崖顶跃下，为首女子手持鎏金折扇，月白色裙裾沾满晨露——正是陆明玥。
林公子好雅兴，带着美人寻秘？陆明玥折扇轻挥，扇骨间暗藏的机关弹出寒光，这寒潭下的宝物，陆家势在必得。她身后的陆家护卫已呈合围之势，腰间佩刀映着寒潭波光，在地上投下森冷的阴影。
苏婉悄然握住腰间软剑，却被林昭按住手背。少年盯着陆明玥身后岩壁上若隐若现的龙形雕刻，突然开口：陆小姐可知，这寒潭为何终年不冻？他抬脚踢开脚边枯叶，露出青石板上半枚朱雀图腾，与孙伯虎符上的纹路如出一辙，相传前朝皇室在此设下三重机关，误触者将永困山腹。
陆明玥的折扇顿了顿，眼中闪过疑虑。就在这时，寒潭中央突然泛起金光，一道宝光冲天而起，将潭水染成诡异的赤红色。岸边众人皆是一惊，陆家护卫已按捺不住，抽刀冲向寒潭。林昭抓住时机，拉着苏婉冲向宝光方向，陆明玥咬咬牙，带着人紧随其后。
潭边的青石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林昭率先跃下，苏婉的裙摆被夜风掀起，陆明玥的折扇擦着她脚踝飞过。三人跌跌撞撞落入石窟，身后石门轰然关闭，火折子的光芒照亮洞内场景——四壁刻满前朝征战图，中央石台上，半块刻着蟠龙纹的玉璧泛着温润的光泽。
是传国玉玺的残片！陆明玥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伸手去拿玉璧，却触发暗藏的机关。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毒烟从裂缝中涌出，洞顶的青铜锁链哗啦作响，无数尖刺垂落。林昭抄起石壁上的断剑，斩断垂落的锁链，苏婉则甩出腰间长鞭，缠住即将坠落的巨石。
这边！陆明玥突然指向石壁上的星图。她用折扇敲击特定星位，石墙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毒烟愈发浓烈，林昭抱起玉璧，与苏婉、陆明玥冲进通道。身后传来巨石崩塌的轰鸣，整个石窟开始剧烈摇晃，碎石如雨点般坠落。
不知跑了多久，三人跌出一个隐秘洞口。栖霞山的月光依旧清冷，寒潭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陆明玥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望着林昭怀中的玉璧：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昭握紧玉璧，想起昏迷中呓语的孙伯：物归原主。他望向远处金陵城的灯火，目光坚定，陆家也好，血手堂也罢，谁想借此兴风作浪，我林昭绝不答应。
苏婉的指尖微微发颤，沾着洞窟尘灰的发丝从鬓角滑落，她别发的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月光穿过栖霞山参差的古松，在她苍白的脸颊投下细碎阴影，发间银饰随着动作轻响，却掩不住身后寒潭传来的幽咽水声——那潭水吞没了方才的金芒，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涟漪。
陆明玥手中的鎏金折扇转出清脆的嗡鸣，扇骨上镶嵌的东珠在月光下流转着冷光。她垂眸凝视着扇面所绘的折枝牡丹，忽然想起昨夜父亲摔碎的青瓷茶盏。当林昭说出物归原主时，折扇险些脱手坠落——那个瞬间，她仿佛看见陆家祠堂供奉的先祖牌位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这玉璧...林昭的声音被山风撕成碎片。他用衣襟仔细擦拭蟠龙纹上的尘土，暗纹里凝结的暗红痕迹却怎么也擦不掉，像是干涸的血迹。十年前父亲被斩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过，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玉璧塞进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山风裹挟着寒露掠过三人之间，陆明玥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惊飞了栖在松枝上的夜枭，振翅声惊碎满地月光。林公子可知这玉璧若是现世，金陵城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抬手摘下发间玉簪，簪头的凤凰垂着的珍珠流苏摇晃不止，陆家、漕帮、血手堂...还有那位躲在暗处觊觎皇位的王爷，怕是连夜里做梦都在吞金噬玉。
苏婉猛地按住剑柄，剑鞘与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响。她望着陆明玥眼中跳动的幽光，想起三天前在绣庄遭遇的那场暗杀——黑衣人面罩上的血手印，与陆明玥此刻扇骨暗格里藏着的淬毒银针，竟有着如出一辙的冷冽气息。所以陆小姐打算怎么做？少女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是回去向陆老爷邀功，还是
话音未落，远处金陵城方向突然炸开三枚信号弹。猩红的光芒刺破夜空，映得陆明玥的脸色如同涂了胭脂的厉鬼。她将折扇重重收入袖中，绸缎摩擦声里夹杂着机关扣合的轻响：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转身时，月白色裙摆扫过林昭手背，林公子若是不想让孙伯的昏迷变成丧命，最好带着玉璧躲进悬壶谷——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江问鹤那样好说话。
林昭望着陆明玥远去的背影，山风卷起她遗落的绣帕。素白绢面上，半朵未绣完的莲花浸着潭水，墨迹晕染成狰狞的血色。苏婉捡起绣帕的瞬间，寒潭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巨兽在深渊下苏醒。玉璧在怀中发烫，蟠龙纹硌得胸口生疼，少年忽然想起孙伯教他读的那首诗：宝器蒙尘终须出，一现寒光天下惊。
栖霞山的夜愈发深沉，三人离去的方向，无数火把如蜿蜒的赤蛇向山顶蔓延。玉璧上的蟠龙在月光下张牙舞爪，而比这更可怖的，是金陵城即将被点燃的欲望之火——有人图权，有人谋利，有人不惜血染寒潭，只为将这半块玉璧握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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