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笼罩在浓雾中，湿冷的空气渗入骨髓。许岩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回头张望。黑虎岭方向已经看不到火光，但隐约还能听见零星的枪声——日军发现山寨空无一人，正在发泄怒火。
还有多远到安全地带？许岩问身旁的马三刀。
按现在的速度，至少还得走两天。马三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关键是得绕过鬼子的据点，只能走山路。
许岩点点头。队伍行进得很慢，因为带着妇女儿童和伤员。更糟的是，为了轻装撤离，他们只带了少量粮食，最多撑三天。
派几个腿脚快的弟兄前出侦察，找找有没有可以临时歇脚的村子。
马三刀面露难色：这一带村子要么被鬼子烧光了，要么人都跑光了
试试看吧。许岩叹了口气，另外，注意寻找水源和能吃的野菜野果，节省干粮。
命令传达下去后，许岩走到队伍后方查看伤员情况。五个在夜袭中负伤的土匪被简易担架抬着，柳小桃正忙着给他们换药。
情况怎么样？许岩蹲下来问道。
柳小桃抬起头，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两个伤势稳定，但这个...她指了指一个腹部中弹的年轻人，伤口感染了，发烧很厉害。
许岩摸了摸伤员的额头，烫得吓人。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枪伤感染几乎等于死亡判决。
尽力而为吧。他轻声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多用些镇痛的吗啡。
柳小桃咬着嘴唇点点头。许岩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作为山寨唯一的医生，却救不了所有人。
大当家！一个前出侦察的土匪急匆匆跑回来，前面发现个废弃的炭窑，可以暂时休息！
这个消息让疲惫不堪的队伍精神一振。许岩立刻下令转向炭窑方向，同时加强警戒。
所谓的炭窑实际上是山腰处一个半人工的洞穴，以前烧炭人用来存放木炭的。虽然简陋，但足够遮风挡雨，而且隐蔽性很好。
轮流休息，两小时换一班岗。许岩安排道，生火煮些热食，但注意烟雾不要太大。
人们如释重负地卸下行装，妇女们立刻开始生火做饭。许岩却不敢放松，带着马三刀爬上附近的一个制高点，观察四周情况。
大当家，你看那边。马三刀突然压低声音，指向远处的一条山路。
许岩眯起眼睛，看到一支约莫三十人的日军巡逻队正沿着山路行进，钢盔和刺刀在晨光中闪闪发亮。距离炭窑不到两里地！
通知所有人，立刻熄火，保持安静！许岩厉声命令，把骡马拴到窑洞深处，别让它们出声！
命令迅速被执行。人们紧张地屏住呼吸，母亲们捂住孩子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许岩和马三刀趴在炭窑入口处的草丛里，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日军。
不对劲...许岩喃喃道，他们好像在找什么...
确实，那队日军不像普通巡逻，而是走走停停，不时查看地面，像是在追踪什么痕迹。
妈的，该不会是跟着我们的足迹吧？马三刀脸色发白。
许岩心头一紧。他们撤离匆忙，确实没时间掩盖足迹。如果日军有好的追踪手...
准备战斗。许岩咬牙道，但没我命令不准开枪！
他悄悄退回炭窑，快速布置防御。二十个枪法好的土匪被安排在隐蔽处，枪口对准日军必经之路。其他人则准备好手榴弹和近战武器，万一交火，必须速战速决，然后立刻转移。
大当家...老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要是打起来，伤员怎么办？
许岩看向那五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员，特别是那个高烧不退的年轻人。带着他们突围几乎不可能...
如果交火，能走的都走，伤员...他艰难地说，留下足够的药物和食物，藏好他们，等风声过了再回来接人。
老周沉重地点点头。这就是乱世的残酷法则——为了多数人的生存，有时不得不牺牲少数。
日军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和皮靴踩踏碎石的声音。许岩握紧了毛瑟手枪，额头渗出冷汗。一旦交火，他们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很可能全军覆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是爆炸声。日军巡逻队立刻停下脚步，转向枪声方向。领队的军官大声命令几句，整支队伍立刻改变方向，朝枪声处急行军而去。
炭窑里的众人长舒一口气，有几个妇女甚至喜极而泣。许岩却皱起眉头——那枪声是哪来的？听起来像是正规部队的交火，不像是土匪或游击队。
派两个人去侦察一下。许岩命令道，其他人继续休息，但保持警惕。
两小时后，侦察的土匪带回了令人意外的消息：五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正在发生战斗，一方是日军，另一方穿着国军制服！
国军？许岩惊讶地问，确定不是八路军？
千真万确！青天白日帽徽看得清清楚楚！侦察兵肯定地说，大约一个连的兵力，被日军包围在村子里。
许岩陷入沉思。按历史知识，1938年山东确实还有少量国军残余部队在敌后活动，但大多很快就会被日军消灭或收编。这支国军部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战斗情况如何？
国军依托村屋抵抗，但日军有迫击炮，估计撑不了多久...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许岩脑海中形成。如果这支国军部队能突围，或许可以与他们合作；即使不能，趁乱捡些武器弹药也是好的。
马三刀，挑十个机灵的好手，跟我去看看。许岩做出决定，老周负责带领大队继续按原计划前进，在预定的汇合点等我们。
马三刀立刻去安排。柳小桃却拦住许岩：大当家，您的伤口...
许岩这才发现手臂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但此刻顾不上这么多了。
没事，死不了。他随口应付道，你跟老周他们先走，注意记录好物资分配。
柳小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配的金疮药，止血效果很好...
许岩接过瓷瓶，随手揣进怀里，然后带着马三刀和十个精锐悄悄向交火地点摸去。
随着距离拉近，枪炮声越来越清晰。许岩趴在一处小土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况。那个小村庄已经半毁，中央的几间砖房成了国军的最后阵地。约莫五六十名国军士兵在顽强抵抗，但四周至少有两百名日军正在收缩包围圈。
大当家，咱们帮哪边？一个土匪小声问。
许岩冷笑：废话，当然是帮中国人打鬼子！
但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仔细观察战场形势。日军的主要兵力集中在村子东侧，那里应该是指挥部所在。西侧只有零星警戒，因为那边是开阔地，不利于突围。
看到那挺机枪了吗？许岩指着村子西北角的一个沙袋工事，那是国军唯一的重火力，如果能加强那个方向...
马三刀立刻明白了许岩的意图：声东击西？
对。我带五个人绕到东侧，制造动静吸引日军注意。你带剩下的人从西侧接近，协助国军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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