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洒入房间,楚辞空睁开眼,一时间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看到腕部被铁镣磨出的血痕。
昨日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回,所有这些,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不是梦,他确实穿越了。
楚辞空坐起身,伸伸腰,蹬蹬腿,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似乎尚未习惯这具孱弱的身体。
"砰砰砰"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楚捕头,大人请您去正堂议事。"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就来。"楚辞空迅速翻身下床。
门外候着的是个蓄着短须的中年捕快,身形精瘦,眼神却格外有神。见楚辞空开门,他立刻双手奉上一套崭新的捕头官服和腰牌。
"在下孙诚,奉大人之命前来协助楚捕头熟悉衙门事务。这是大人命人连夜赶制的捕头衣袍和腰牌。"
楚辞空接过衣袍,轻抚上面的料子,比他昨日穿的那身破烂儒衫不知好了多少倍。
厢房虽简陋,但好在配有铜盆铜镜。楚辞空简单洗漱后,换上那身深蓝色官袍。
衣袍前襟绣着金色云纹,腰间系着宽皮带,皮带上挂着铜质腰牌,腰牌一面刻着"华阴县衙捕头",另一面刻着"楚辞空"三字。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着镜中人的儒雅清秀,却因这身官服多了几分威严。腰间的短刀是县衙标配,每名捕快都有。
摸到刀柄时,楚辞空心中略微安定。前世二十年的剑术修为,让他对冷兵器有着天然的熟悉感。虽然剑法使不出来,但有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楚捕头,咱们先去拜见县尉大人吧。"孙诚在门外提醒道。
"县尉?"楚辞空眉头微蹙。
"是啊,咱们捕快都归县尉管辖。"孙诚答道,"县尉李大人掌管全县兵马,性子刚直,不好开罪。"
楚辞空心中了然。在大宋官制中,县尉负责治安和兵役,相当于公安局长。作为新任捕头,确实该先去拜见这位直属上司。
"嗯,好,有劳头前带路。"
跟着孙诚穿过几道回廊,楚辞空来到县衙西南角的县尉司。
院落不大但肃穆,两侧挂着各式兵器。正堂上方悬挂"肃静维安"四字匾额,笔力雄浑。堂下右侧摆着一架铜鼎,左侧放着一把弓和数支箭。大堂中央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在试刀。
"李大人,新任捕头楚辞空前来拜见。"孙诚上前通报。
那中年男子闻言收刀入鞘,转身看向楚辞空。
这位县尉约莫四十出头,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腰间束着宽皮带,显得精神矍铄。他上下打量着楚辞空,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久闻楚秀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李闻鹤走近两步,言语中却带着一丝火气,"只是不知楚捕头除了验尸之术外,可有武艺在身?毕竟捕头一职,总要身先士卒,缉拿犯人。"
楚辞空敏锐地捕捉到李闻鹤话中的试探。显然,这位县尉对钱县令委任自己为捕头颇有微词。或许在他看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配领导快班衙役?
"回大人,卑职确有些微末武艺。"楚辞空地回答不卑不亢。
李闻鹤目光一闪,哈哈大笑:"好!那咱们就切磋一二,也好让本官看看,钱大人究竟给本官送来了个什么样的捕头!"
不等楚辞空回应,李闻鹤已拔出腰间佩刀,抖出一个刀花,然后朝地上一指:"楚捕头,出招吧!"
院中的捕快们立刻围成一圈,兴奋地窃窃私语。显然,他们也想看看这个昨日还是阶下囚、今日就成了捕头的楚秀才到底有什么本事。
楚辞空心知无法推脱。推脱不仅掉了面子,更会让这帮手下轻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刀。
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沉甸甸的分量让楚辞空微微皱眉。这种官府配发的短刀重心偏前,适合劈砍而非刺击,与他熟悉的长剑感觉完全不同。
"请李大人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李闻鹤已经箭步上前,刀如闪电般劈向楚辞空右肩。
楚辞空本能地侧身避开,同时抬刀格挡。
"铛"的一声脆响,金属相击的震动让楚辞空手臂发麻。李闻鹤的力道远超他的想象,若非本能反应迅速,怕是第一招就要吃亏。
"反应不错。"李闻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招,刀锋横扫。
楚辞空赶忙使出松风剑法中的"松枝挂月"一式,这本该是剑身斜挑化解敌方攻势,同时借力反击的路数。但此刻他用的是短刀而非长剑,动作难免扭曲变形。
他强忍手臂酸麻,勉强化解了这一击,但整个人已被逼退两步。
"楚捕头似乎不习惯用刀?"李闻鹤看着楚辞空不伦不类的刀法说道。
但同时也没给他喘息之机,便再次攻来。
楚辞空咬紧牙关,使出松风剑法中的"迎风弹剑"——手腕快速抖动,刀尖颤动如松针,意在虚招扰乱对手视线,暗藏后招。可短刀沉重,根本做不到剑般的灵活颤动,这招式使出来自然大打折扣。
李闻鹤轻松避开,反手一刀砍向楚辞空左臂。
楚辞空再次勉强格挡,但体力已明显不支,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如牛。这具身体太过孱弱,哪怕只是几个回合的交手,也让他气喘吁吁。
周围的捕快们交头接耳,显然对这位新任捕头颇为失望。
李闻鹤眉头紧皱,正准备再次出手,却发现楚辞空突然改变姿势。
气喘如牛的楚辞空此时改为单手持刀,身形微矮,重心下沉。
这是松风剑法中"松根盘石"的起手式,剑势沉厚,或许可以和短刀配合一二。
李闻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变招,刀锋下劈。
楚辞空不退反进,刀锋沿着李闻鹤的刀身滑行,直取其腕。这一招若使剑自然轻灵迅捷,但用刀则显得笨拙迟滞。
李闻鹤轻松避开,但眼中已闪过赞许。
"等一下!"李闻鹤突然收刀,朗声道,"楚捕头武艺不凡,只是兵器不趁手,难以施展。来人,去库房取一把长剑来!"
楚辞空如释重负,他的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能被李闻鹤看出自己用的是剑法而非刀法,这位县尉的眼力确实不凡。
一名捕快很快取来一把长剑。剑身约三尺有余,青钢打造,虽不是什么名贵宝剑,但胜在轻巧锋利。
"楚捕头,换把趁手兵器再来试试?"李闻鹤将长剑递给楚辞空。
楚辞空接过三尺青锋,只觉手中一轻,仿佛找回了失散多年的老友。他轻抚剑身,然后持剑行礼:"多谢李大人体谅。"
"不必多礼,再来!"李闻鹤摆出架势。
这一次,楚辞空不再受制于兵器。剑在手中灵活转动,使出松风剑法中的"松涛万壑"——剑势如松林风涌,招式大开大合。
他的身形在院中灵活游走,长剑在手中如有灵性般舞动,剑影如层层松涛,向李闻鹤席卷而去。
李闻鹤眼中闪过惊讶,但随即大喜,刀势变得更加凌厉。两人在院中交手数十回合,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好剑法!"李闻鹤一边招架一边赞叹,"楚捕头这套剑法,老夫从未见过。堂而皇之、光明正大。"
楚辞空心中一惊,没想到李闻鹤竟能从他的剑势中看出他的武功路数。这说明李闻鹤不仅武艺高强,对剑法的理解也极为深刻。
几招过后,楚辞空再次感到体力不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高强度的武艺切磋。
李闻鹤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主动收刀抱拳:"楚捕头剑法精妙,只是体力稍欠,看来平日里读书太过用功,疏于锻炼。若能勤加练习,必成大器!"
楚辞空感激地拱手:"承李大人谬赞,卑职惭愧。"
李闻鹤摆摆手,示意周围的捕快们散去,然后对楚辞空道:"这把剑便赐予你吧,配合你的剑法使用。"
"多谢大人!"楚辞空喜出望外,这把剑虽不名贵,但胜在趁手。
李闻鹤请楚辞空入内坐下,亲自斟了杯茶递过来:"楚捕头这套剑法名为何?"
"松风剑法。"楚辞空如实相告,"家传武学,共七式。方才大人以见识多半"
"好一个松风剑法!"李闻鹤赞叹不已,"招式中蕴含松之坚韧与风之灵动,实在巧妙。不知剩余几式如何?"
楚辞空简单介绍了剩余几式的要点。李闻鹤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
闲聊过后,李闻鹤神色转为凝重:"楚捕头,依你看来,此次李氏案会否与漕运有关?昨日听闻你与李氏皆在渭河边遇袭。"
楚辞空心中一凛。李闻鹤直截了当地指出疑点,显然这位县尉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卑职不敢妄断,但李氏之死确有蹊跷,凶手袭杀一手无寸铁的妇人,既没劫财也未劫色,似乎另有所图。"楚辞空谨慎回答。
李闻鹤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辞空一眼,然后起身走到窗前,轻声道:"华阴县虽小,却也错综复杂。我手下共有弓手、缉捕手四十人,力役、民壮二十人,衙差十五人。表面上看来人数不少,但"他顿了顿,"其中不乏各方安插的眼线。"
楚辞空心中了然。李闻鹤这是在委婉提醒他,县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调查时需谨慎行事。
"此案事关重大,你既已接手,便要查个水落石出。"李闻鹤转身,目光灼灼,"但也需注意分寸,莫要牵扯太多...的人。"
莫要牵扯太多人?楚辞空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中的深意。显然,这桩案件背后牵扯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卑职明白。"楚辞空低头应道。
告别李闻鹤后,楚辞空立刻前往县令大堂,向钱县令请示查阅相关卷宗。
令他意外的是,钱县令竟然爽快地应允了,只要求他事事向自己汇报。这种毫无阻拦的态度,反而让楚辞空心生警惕。
县衙书房内,楚辞空翻阅着厚厚的卷宗。越看他越是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