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校长室时，罗恩的皮鞋跟在大理石台阶上磕出清脆的响声，比平时重了三倍。
赫敏抱着羊皮纸笔记的手指节发白，发梢被穿堂风掀得乱翘，却浑然不觉。
哈利走在最后，内袋里的银镜像块冰砣子贴着肋骨，每走一步都硌得生疼——三天后的月蚀夜，布莱克伍德的话在他脑子里转成一团乱麻，那枚戒指，那本黑魔法书，还有邓布利多眼底没说透的沉重。
等等。他突然拽住赫敏的袍角。
两人停住脚步，罗恩回头时鼻尖差点撞到哈利的额头，红眉毛拧成结：又怎么了？
哈利望着走廊尽头的挂毯，那上面的骑士正举着生锈的长矛来回踱步，金属碰撞声像极了他此刻乱跳的心跳。邓布利多说要像平常一样，但......他喉结动了动，如果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等布莱克伍德先找到那本书怎么办？
赫敏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边缘：可校长说过不要接触可疑物品...
但我们连可疑物品是什么都不知道！罗恩突然拔高声音，回声撞在穹顶上，惊得旁边盔甲里的幽灵打了个哆嗦，那家伙在哈利梦里说钥匙，说封印，总不能干等着他把钥匙插进锁孔吧？
哈利的手指蜷进掌心，指甲掐着掌纹。
他想起一年级在活板门下发抖的自己，四年级在墓地里攥紧魔杖的手——那时候他总以为，只要冲上去就能解决问题。
现在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面对面的敌人，而是藏在阴影里、连形状都看不清的威胁。图书馆。他突然说，平斯夫人管着霍格沃茨所有书，也许能找到关于古老诅咒的线索。
赫敏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下去：可要是被教授们发现......
我们不单独行动。哈利抓住她的手腕，触感比平时凉，三个人一起，只查资料，不碰任何奇怪的东西。他转向罗恩，行吗？
罗恩盯着他额角跳动的疤痕，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有点歪的门牙：总比回宿舍数床幔流苏强。
图书馆的橡木大门在身后吱呀合拢时，哈利闻到了熟悉的霉味混着羊皮纸的苦香。
平斯夫人正踮脚整理顶层书架，灰蓝色裙裾扫过梯子横档，听见动静猛地回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像被施了混淆咒的猫头鹰。
波特先生，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她的声音比平时尖了半度，手指紧紧抠住书脊，今天不闭馆，但......请勿打扰禁书区。
我们想查古老诅咒的资料。赫敏上前一步，从书包里抽出羽毛笔和羊皮纸，关于黑魔法仪式、封印钥匙之类的......
平斯夫人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怀里的《中世纪魔法灾祸史》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书时，哈利看见她后颈的汗毛竖成一片，像被摄魂怪扫过的草地。诅咒......她直起身子，镜片后的眼睛飞快眨动，三楼西角，《黑暗仪式图解》《被遗忘的封印术》，还有......她顿了顿，喉结滚动，最里面那本红皮的，别碰。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赫敏最先走向三楼西角，袍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旁边的《魔法植物图鉴》哗啦翻页。
哈利跟在后面，鞋底蹭过地板时，注意到平斯夫人的目光像根线，牢牢拴在他们背上。
古籍区的火把光线昏黄，照得羊皮纸泛着陈旧的蜜色。
赫敏踮脚取下《黑暗仪式图解》时，罗恩已经把《被遗忘的封印术》拍在桌上，封皮裂开的缝隙里飘出一缕灰，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安静！远处传来平斯夫人的低喝。
哈利翻开《被遗忘的封印术》，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各种符文，有些和他在活板门里见过的相似，有些像蛇信子般扭曲。
他翻到中间章节，突然被一段文字钉住视线：月蚀夜为阴阳交叠之时，凡封印于月蚀夜设下者，解印亦需月蚀夜——钥匙需为施咒者血脉，或承载其执念之物。
哈利，看这个！赫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她正捧着一本比字典还厚的书，封皮是暗紫色的皮革，上面刻着盘绕的蛇形符号，每个鳞片都凸起着，像活的。《古德温家族秘录》，平斯夫人说的红皮书！
罗恩凑过去，鼻尖几乎贴到书皮：古德温？
邓布利多提过的那个家族？
赫敏的手指悬在书脊上，犹豫了两秒才轻轻一推。
书页展开的瞬间，哈利闻到一股冷香，像雪地里冻了百年的玫瑰。
第一页是褪色的钢笔字，墨迹晕开成浅灰色：吾族以血为契，封印禁忌之力于月蚀夜。
钥匙有二，一为血脉，一为执念......
执念之物......哈利低声重复，内袋里的银镜突然震动起来，这次不是冷，是灼烧般的热，烫得他踉跄一步。
嘘——罗恩突然竖起手指。
橡木门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拖着脚在走廊里走，每一步都擦过地面。
赫敏手忙脚乱地合上书，紫色封皮在桌面磕出闷响。
哈利迅速把书塞进怀里，用袍角盖住，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脚步声。
门被推开时，穿堂风卷着寒意灌进来。
平斯夫人站在门口，影子被火把拉得老长，几乎要爬上他们的书桌。
她的目光扫过哈利鼓起来的袍角，又扫过赫敏攥皱的羊皮纸，嘴角抽搐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该回宿舍了。
罗恩的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第一个站起来，撞得桌子晃了晃。
赫敏把《黑暗仪式图解》胡乱塞回书架，有几页纸被扯得卷了边。
哈利抱着那本紫皮书，能感觉到封皮上的蛇形符号在隔着布料蹭他的肚皮，像在确认什么。
等等。平斯夫人突然叫住他们。
三人僵在原地，哈利怀里的书变得更沉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灌铅。
平斯夫人走到他们面前，抬头时，哈利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别翻到最后一章。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本书......不是给活人看的。
没人敢说话。
直到走出图书馆大门，罗恩才猛地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散成碎片：她刚才那眼神，活像麦格教授发现有人用粪蛋炸了奖杯陈列室。
赫敏没接话，她盯着哈利怀里的书，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紫色封皮泛着诡异的光。哈利，她的声音发颤，你觉不觉得......平斯夫人好像知道我们会来找这本书？
哈利摸了摸书脊，蛇形符号的凸起部分硌着他的掌心。
内袋里的银镜还在发烫，和书的温度遥相呼应。
他额角的疤痕又开始痒了，这次不是疼，是麻，像有蚂蚁顺着血管往脑子里钻。
回宿舍。他说，脚步比来时快了一倍，现在就回。
走廊里的画像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晚归的学生，哈利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怀里那本书的重量——那重量里藏着什么，他不知道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七楼走廊尽头时，图书馆的窗户突然被风拍得哐啷作响。
平斯夫人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手里攥着半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和那本紫皮书中的如出一辙：月蚀将至，封印将解，寻得钥匙者，得见禁忌真容......
她的手指在发抖，纸条被捏成一团，掉在地上。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夜啼，混着某个角落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书页翻动声——像是有谁，正在黑暗中，一页页，翻着那本不该被翻开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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