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芙蓉灯下骨 > 第11章 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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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凌初声音不大,辛和钰还是拧眉躲开些。

“你一个小娘子,出口怎能如此粗俗?”

凌初暗骂一句,“那民女不说了?”

辛和钰咋舌,粗俗就算了,还一副臭脾气。

被他眼神催促着,凌初把辛和钰拉到更隐蔽的角落,确保门外的村长听不到后,才看着那具尸骨叹了口气。

“她日子过得根本不好,身上到处是伤,有的是这一两年里受的,有的日子就长了。”

其实辛和钰本没指望凌初能看出什么,未成想她倒是争气,不禁来了兴趣。

不料凌初误会了,脸色更沉下几分。

果真是狗官,听到一个弱女子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居然还高兴得起来。

“她的肩臂和腿脚关节都被人扭伤过,这些都是新伤。其余的基本都是骨裂,伤得不算很重,但特别频繁。”

“扭伤?”辛和钰也严肃下来,“若各个关节都有……那骨裂具体是多早以前的?”

“不太好说死,只能看出是长大以后被打的。女儿家大抵成了人就会嫁人,若这尸骨真是柳三娘,那大人想想,在她成人后至失踪前,有谁会频繁打她?”

毋庸置疑,是张百田这个夫君。

凌初冷嗤,“那个张百田,打人都下死手了,村长还说他人好?若不是有意隐瞒,就是真觉得打婆娘不是事儿,既如此,那他说自家失踪的儿媳是没由来跑掉的,大人信吗?”

辛和钰想着事儿没答话,凌初又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下,“大人注意到张百田胳膊上的伤没?指甲挠出来的,这位置,你想想。”

看到她比划的样子,辛和钰突然就变了脸色!

多年前那个雷雨夜所见到的情形,突然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激得他一阵干呕。

凌初被他猝不及防的失态唬到,“大人?你……没事吧?”

“无妨……”

辛和钰强压下恶心,憋得眼眶都红了,缓了会儿才重新挺直腰杆。

他二话不说就迈出屋子,持扇挑起张柳氏的下巴,视线毫不避讳地扫向她的脖子。

果然有淤青,并且是极用力地扼喉。所以才会让张柳氏拼死抵抗,在他的胳膊上挠出血痕。

耳边似有雷雨咆哮,辛和钰扯出一抹阴狠笑意,直看得村长心里发毛。

“大、大人……”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辛和钰不紧不慢地把玩折扇,明明眼中含笑,却叫人遍体生寒。

“本官……想看荡秋千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村长更觉惶恐,却见辛和钰的侍从拿来一捆麻绳,二话不说套在村长脖子上,另一端抛过树枝。

村长骇然,连身子都软了。

“大人饶命!饶命啊!”

侍从不理会,将绳索拉紧,将村长生生吊起。村长瞪着双腿扑腾,喉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村长的婆娘和仵作见状,抖如筛糠地缩着脑袋,只有张柳氏瞪着如将死鹌鹑一般的村长,满眼都是怨毒。

不过辛和钰并非要村长的命,在他快断气时,侍从便放开了绳子,只是在村长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时,又再次将他吊起。

“荡秋千,就是有起有落才好玩嘛。”辛和钰肆无忌惮地笑着。

他是官,又是辛家人,动用私刑怎么了?这村里的男人仗着体格打女人,他也可以仗着身份打男人,有谁敢说个不字?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看向辛和钰,只有凌初站在门口,默默审视着他。

这狗官好像很痛恨打女人?不像是纯粹的善心,倒像是……

算了,她一个平头百姓,管不了人家深宅大院的事。

“大人,还查不查案了?”

她一声吆喝惊得侍从差点松了手。明眼人都看得出大人心中不悦,她还敢触霉头?

如他们所想,辛和钰黑着脸看向不知死活的凌初,却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松开了眉头。

直到此刻,他的两肋依然生疼,那是他在意识混沌掉下沟壑时,被凌初死死箍住留下的。

她不是毒蛇,不会将他缠绕窒息,不会吐出肮脏的蛇信。

“罢了……”

他摆摆手,让侍从放下村长,见张柳氏依然垂头跪着,不耐烦地挥挥手。

“召张百田来。”

在等人的功夫里,凌初扶起张柳氏,为她整理好仪容。

“这衣服大了,怎么不改改?”

张柳氏不吭声,眼中恨意不减。凌初也不恼,径直撸起自己的袖子。在看到她手臂上的累累伤痕时,张柳氏终于开口了。

“你……”

“也是被打的。”凌初说得轻松,“打我的是一群人,他们害死我爹娘,又想弄死我,就是要我家绝户,好侵吞我家铺子。幸而被大人所救,留着我这条命报仇。”

这话半真半假,也足够攻开张柳氏的心防。她扑倒在旧屋门口,指着验尸台上的骸骨痛哭破骂。

“我也想报仇,但她都死了,我怎么报!要不是她,我会活成这样吗?会活成这样吗?!”

她扯着自己的衣领,声嘶力竭地控诉,可惜躺在里面的人,永远也没法回应她了。

肥大的衣服轻易被扯开,露出里面大片的伤痕,侍从们自觉别开视线,凌初则轻轻揽住她的脖子,用手臂挡在她胸前。

张柳氏却一把推开凌初,把衣领扯得更开。

“让他们看!都看看!我姐不是好人,他们也不是!”

她指着屋里的骸骨,恨得嘴角都咬出了血。

“她活不下去了就来害我,也不想想她跑掉了我会怎么样?害得我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她死了也是活该!”

她又指向奄奄一息的村长,“还有这个老不死的!就是他让张百田来我家,说我姐没生个一男半女,骗了他家聘礼,逼着我替姐还债。我本来不用这么苦的,都是他们害的!”

张柳氏抹了把泪,看着灰扑扑的衣袖,死命扯了两把,仿佛这层破布是扒在她身上,怎么也扯不到的吸血虫。

“我嫁过来连件衣服都没有,穿的还是姐姐的旧裳,我活着就是为她填这火坑的,凭什么啊!她就该跟她那个偷人的汉子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