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乔定了定心神,再度开口宣布:“爸妈,我想通了,我要离婚。”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坠入惊涛骇浪。
钟母瞪大眼睛,直接坐不住了。
“你要离婚?”
不是有一句老话,一孕傻三年,女儿这生完孩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
她当年嘴巴皮子都说破了,孩子他爹骂也骂了,打了打了,关也关了,然而女儿跟吃了迷魂药似的就是不听劝,还瞒着他们辍学,跑到了苏州。
等他们反应过来,在香港找了一大圈,找得都快疯了,方得知女儿早就被徐绍钧这小子连哄带骗带回了大陆!
他们捶胸顿足,气啊,恨啊,更是对钟乔失望透顶啊!
读了十几年的书,怎么就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一个穷学生,放到整个香港,一抓一大把,能有什么稀奇的?
他们把好东西双手奉到女儿手里,教她读书写字,为的就是让她一辈子活在花团锦簇里!可不是为了继承徐家那几间瓦房去的!
奈何时局动荡,去年香港越战结束,香港人赴大陆,需向中国旅行社申请“回乡介绍书”,抵大陆后还会受严密监视。
能得到这回乡介绍书的人,多少得花钱,并且还得托关系。
他们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钱自然没问题,但在黑白两道没有任何人脉资源。
钟母想女儿想到肝肠寸断,抱着钟乔的照片哭得死去活来,眼睛都快哭瞎了。
于是钟父咬牙做了一个决定,变卖所有家产,前往大陆,无论如何也要找回钟乔!
然后,他们便来了大陆寻找钟乔的下落。
可苏州这么大,他们翻遍苏州也没找到钟乔。
过了半年,钟母在家收到香港打来的电话,得知女儿出事了,一家人生意也不管了,书也不念了,匆忙赶到医院!
终于,时隔一年半,见到了钟乔。
钟思齐高兴坏了。
“姐姐,我早说他们家不是啥好东西!你可算想明白了!”
钟母感觉心头压了一年多的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激动起来,合不拢嘴的连说了三个好字。
“乔乔,妈支持你!”
徐绍钧站在原地,满脸震惊,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原以为这钟乔是耍大小姐脾气,他还想着好好整治一下,不曾想,钟乔是来真的!
她还真想跟他离婚?!
跟他一个这么好条件的男人离婚?
有人欢喜有人忧。
周萍一听,喜上眉梢。
她本就不喜欢这个钟乔,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儿子,这次钟乔主动愿意净身出户,还带走个拖油瓶,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到时候孙子有了,二儿子也不用被这女人纠缠了,她一定要给二儿子相一门好亲事!去乡下找个贤惠漂亮的儿媳,不过嘛……
周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离婚可没那么容易!
钟乔这一年多,吃他们家喝他们家用他们家,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走了?!
必须得赔钱呀!而且要赔一笔大钱!
她扯了扯一旁徐丽丽的袖子。
徐丽丽接收到周萍的信号,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
母女两心有灵犀,抹了一把眼泪。
周萍蹦出来哭诉道:“不行,钟乔是我们徐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怎么能说跟你们走就跟你们走?!”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怎么能没了娘啊。”徐丽丽拭泪。
周萍一拍大腿,哎哟哎哟哭起来,顺势在地上直打滚。
“快来人啊!有人抢我家媳妇了!哎哟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养了这么久的儿媳哟,说要回去就要回去!这是在欺负我们徐家啊!”
她的嗓门出奇的大,喊的所有人都探进狭小的病房。
徐绍钧眉心直跳,看着周萍和徐丽丽两个人一唱一和,哭天喊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了人,脸上难看至极。
他用骨节发白的手,竭尽全力地扯了扯地上撒泼打滚的周萍,近乎是恳求的语气。
“妈,你别在这里闹,这里和老家不一样,不是你哭几声就能解决的,有什么事回去说。”
周萍白了他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你别管!就你死心眼!钟乔都要跑了,还不知道捞把大的!他们家之前在香港那么有钱,花都花不完,给我们徐家分一点又怎么了?”
一想到徐绍钧当年回来跟她说,钟家在香港住的房子都是最豪华的地段,轿车出行,还有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会发出火彩光芒的珠宝。
一只包的价钱,他们家几辈子都赚不来,周萍就恨得牙痒痒!
这些钱,钟乔这贱蹄子也配?
当年让二儿子千哄万哄把钟乔骗到手,就是图钟家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然而钟乔这死心眼的,还真和钟家断绝来往了!
四舍五入,钟家的钱,可不就应该都是他们徐家的吗?!
钟丽丽跟着小声帮腔:“二哥,你是读书人,这事我和妈帮你出头就行了,你别管了!”
说罢,她和周萍不管不顾别人异样的眼神,在地上撒泼打滚。
钟家纷纷傻眼,真不愧是母女,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钟思齐袖子下的拳头硬了又松,松了又硬。
要不是老师教他,君子不可恃强凌弱,他真想给徐家人一点颜色看看。
钟乔被吵得头疼,正准备发话。
不料下一秒,素来文静优雅的钟母腾的一声站起来,眼里充满怒火和仇恨,气的浑身发抖。
钟乔被吓到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钟母这幅模样,就好像整个人瞬间炸开了。
“妈?”她连忙扯住钟母的袖口,弱弱唤了一声。
钟母身子一僵,再回过头时,原本喷火的眼神已经换上慈母般的温柔。
“乔乔,别怕,一切都有妈妈,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拍了拍钟乔的手背,试图让钟乔放心。
钟思齐了然,想了想,遂站了起来,可他很快便被钟母强行压坐回去。
钟母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思齐,女人之间的战争,应该由女人来解决,妈还年轻,对付得来。”
这语气好比老师在敦敦教诲学生。
“妈,你可得悠着点。”
钟思齐咽了咽唾沫,随后用一种“你们死定了”的眼神将钟家母女扫了个遍。
钟家母女还在装模作样的干嚎,把头发揉得跟疯子似的,“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虽然对钟思齐的眼神心生疑惑,可她们完全没放在心上。
钟母冷笑,用手一挽头发,用皮筋扎好了个干净利落的发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墙角处的拖把。
钟家母女:?
这婆娘干啥呢?
当一股冷风袭上头顶,黑影铺天盖地往下一压,她们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钟母双手将拖把举到最高处,狠狠往下一劈。
这一劈,直接劈开了原本抱头痛哭的徐家母女。
周萍被先前那一踹,踹到了实处,伤到了筋骨,只能勉强躲开这一劈。
徐丽丽张开嘴,面露惊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钟母完全不给她们任何反应机会,又是一记横扫,这一扫,恰好怼到了徐丽丽的嘴里。
臭,一股骚臭!
怼得她两眼昏花!
这味道太熟悉了。
徐丽丽突然想到,这是用来拖厕所的拖把。
“呕——”她胃中一阵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这时候哪里还管什么母女情分,屎到临头各自飞。
徐丽丽蹭的一下跳起来,连滚带爬的抛下周萍跑开了。
周萍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眼,真想痛骂这没良心的白眼狼!不曾想,迎着劈头盖脸的一顿拖把伺候,把她怼得两眼昏花,分不清东南西北。
周萍嗷的一声惨叫。
钟母眼疾手快地用拖把怼上她的脸,怼得她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从假哭变成呜呜直哭了。
偏偏她浑身都疼,还不能躲!
属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钟母拖把沾屎戳谁谁死,嫌她吵,抄起长毛拖把便怼到了周萍那张臭嘴里。
“找了你们一年多,你们还敢在老娘面前蹦跶!敢欺负我女儿,我要你这个老婆子好看!”
钟母铆足了劲。
天知道她现在多气!多恨呐!
养了一年多的女儿被外头男人骗走了,还骗到了大陆,离香港千里之远,徐家这些小人真该上刀山下火海。
若不是徐家故意接近女儿,诱拐她,他们家原本定居香港几十年,日子和和美美。
背井离乡,遭人欺负,加上曾经找不到女儿的心急如焚和委屈,一瞬间淹没了钟母。
都怪这徐家,一切都被这狗皮膏药般的徐家人给毁了!
她满脑子都是气,都是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
周萍被这一怼,扑面而来的便是钻进脑子里强烈的尿骚味,霎那间愣在原地,一颗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她,不干净了!
钟乔看的直发愣。
她记得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出生书香门第,钟母被教养的极好,是上层社会优雅从容的贵妇人,什么时候成了……模样?
“姐姐,你不晓得,咱们家刚搬到这苏州的时候,这里的人可排挤外地人了,还老叫我们“野人”!妈也是被逼无奈,不想我和爸受欺负,所以有时候是要动动手动动嘴。”
钟思齐尴尬搓手,笑了笑。
“毕竟,道理是和人说的嘛,他们徐家只配这个了。”
钟母挥舞着拖把,大汗淋漓,还不忘回头灿烂一笑。
“乔乔,别怕,妈帮他们徐家好好洗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