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台崩塌了三尺,地缝轰然碎裂,血雾冲天。
江无羡死死按着“破阵祭骨”咒印,咬牙将自身三魂之一强行注入骨牌!
“封!!”
“封你魂,封你血,封你这一身畜生命!!”
地底骨阵如海,数百道锁魂链破土而出,瞬间将那蛊主胎囊层层包裹!
但那团黑影却纹丝未动,反而抬起一只手
他的手,竟是人的。
江无羡看清那只手的瞬间,眼神第一次动摇了。
那不是尸手,也不是蛊壳。
是一只左手食指断了一节、指腹有旧茧、掌纹极深的男人之手。
“你……”
“你是人?”
蛊主露出一个几近人类的笑容,声音像穿透了江无羡的骨髓:
“你娘死前,说你有这双眼睛。”
江无羡的心,猛地一沉!
“你到底是谁!?”
蛊主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
五指一合,咒印炸裂!
“轰!!!”
整个破阵祭骨反被反震!
江无羡喉咙一甜,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
姒流烟冲上来:“你说它不能破阵的!”
“我算漏了。”江无羡神情死白,仍咬牙一笑,“他不是蛊主……他是人”
“是披了蛊的江家人!!”
蛊主五指合拢,破阵崩毁,江无羡倒退三步,胸口像被千钧巨石生生压住,五脏六腑翻涌,耳鸣如潮。
他咳出一口黑血,站也站不稳,却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江家……怎么可能有你这种东西?”
那人影没有回答,蛊虫在他体内乱窜,五官已经彻底崩解,血肉翻滚中隐约能看到一道与江无羡极为相似的轮廓。
霍定川握刀上前:“你刚才说什么?他是江家人?”
江无羡咬牙点头:“我娘姓苏,江家在她死后不准我提起她半个字,我小时候偷看过她留下的东西,上面写着,她曾有个兄长,后被族人流放。”
“他掌过江家炼尸符,后来被诬陷为‘私通南疆’,被赶出族谱。”
“这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哥哥,我的舅舅。”
姒流烟神色剧变:“你亲舅舅是蛊主!?”
“不是蛊主。”江无羡擦了把嘴角的血,“是养蛊者,是活尸,是祭子,是疯子。”
那人影踏前一步,头颅微微歪着,像是在看他:
“羡儿……你终于认出我了。”
“好啊,好啊。”
“既然认出来了,那你就该……回江家。”
“跟我一起,回去。”
话音未落,那人影双臂张开,身后九条长蛊如触手般从背脊中猛然伸展,直接破开尸魂阵!
“嗡!!!”
镇魂台塌陷,蛊气如浪!
江无羡长吸一口气,猛地甩出袖中一枚黑玉小匣!
“你们退下。”
“我要用我那口‘老东西’。”
霍定川脸色骤变:“不是说那玩意不能动了吗?!”
江无羡没回头,只盯着那蛊主一步步走来,边走边咬牙:
“这是我十年前,捞第一具‘活尸’时带出来的东西。”
“它吃尸、喝蛊、吞魂、噬命……养到今天,就是为这一刻。”
“现在。”
他打开匣盖,一股几乎让空气凝结的阴冷尸气如狂潮涌出!
“出来吧我的乖崽子。”
“咱们今天,不讲血亲。”
“只讲生死。”
从黑匣中缓缓爬出一具全身镀黑、背后长满尸鳞的“无头尸”,它没有五官,却每一寸骨节都藏着鬼火。
它一现,地面就像瞬间被抽空温度,连蛊主那诡异的血肉之躯都往后退了半步。
江无羡吐出最后一口气,往前一指:
“咬他。”
“咬死为止。”
黑匣开,尸风起。
那具无头尸自地面爬出,步履迟缓,骨节一响一声雷。
它没有五官,没有气息,却给整个镇魂台带来了压迫如山的死意。
它一出现,连蛊主背后的蛊蛇都开始颤栗,纷纷缩回体内。
“你真敢用它。”蛊主声音带着一丝极深的厌恶与忌惮,“你连自己的魂也敢喂它。”
江无羡靠在尸幡上,嘴唇苍白如纸,却笑得牙痒:
“我的魂,值几个死人。”
“换你,够本。”
无头尸动了。
它没有冲刺,没有跃身,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
每踏出一步,地面便塌陷一块,地气瞬间凝冰。
蛊主终于抬手,十指变形,掌中蛊纹喷涌而出,九条蛊蛇再次出击,扑向那具尸体!
“嘶!!!”
蛊蛇缠绕、撕咬、爆裂,如同九条毒龙在撕一具铁塔!
可无头尸根本没有还手的意思,它就只是走!
它让蛊蛇咬、让蛊钻骨缝、让毒液穿脏腑,但它就是不反应!
它走到了蛊主面前,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蛊主一瞬间脸色剧变:“你……”
无头尸的手指如山石封喉,蛊主身上无数蛊纹炸裂,竟像连根抽出一般从体内脱落!
“他吃蛊……”
“他吃魂!!!”
蛊主惨叫一声,手中突地弹出一枚幽紫血符,猛地压在无头尸额头上!
“灭!!”
紫符燃烧,诡火冲天,竟将无头尸整具身躯点燃!
但那尸仍不松手!
蛊主被死死钳住,整个身躯的血肉在被拖出!
江无羡看着那一幕,嘴角慢慢浮现一丝诡异的安宁。
“这玩意……十年前我在黑水湖底捞上来的。”
“当时没头,没名,也没人敢碰。”
“我就带回去,养在尸牢里。”
“有人说它能吃蛊,有人说它是江家不传的”
“炼魂禁术。”
他顿了顿,喃喃道:
“我那时候不信。”
“现在我信了。”
此刻,镇魂台的上空,那轮“蛊痕血月”猛然炸裂!
“轰!!”
蛊主挣脱最后一丝神魂,发出凄厉长啸,喉咙被无头尸生生扯断,整具血肉之躯崩解成千万条蛊蛇,疯狂四散!
可还未爬出百丈便全部被尸气吞噬,化作黑血洒满石台!
无头尸静静地站在血泊中,烧成焦炭,倒了下去。
蛊主死。
彻底死。
血雨如瀑,尸气弥漫。
无头尸轰然倒地的那一刻,整座镇魂台下的地脉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沉沉坍塌。
江无羡勉强站起身,只撑了一息,整个人便往后一栽,倒在了尸幡之下。
姒流烟第一个冲过来,跪倒在他身旁,惊呼:“江无羡!你醒醒!”
他嘴角带血,眼神还带着一点笑,像是刚才那场大战只是打了一场小架。
“我赢了,对吧?”
“……赢了。”
“那就好。”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低声道:
“如果我死了,把那具尸烧了,别留。”
“……它不是人。”
姒流烟一颤,咬牙点头:“你不会死。”
江无羡咳出一口血,仍笑:“如果我活着—”
“你帮我收尾。”
“别让人知道……他是江家人。”
姒流烟咬唇,重重应下。
这时,远处一声长啸传来,北营军马破林而出,一骑冲前,金甲在夜色中如星火耀眼。
女帝萧玄珑亲临。
她翻身下马,看见台上残尸满地,蛊印碎裂,蛊主之死的余威还在空气中颤动。
她快步走到江无羡面前,望着那一地的血,久久不语。
姒流烟低头行礼:“陛下……蛊主,已灭。”
萧玄珑没应,只蹲下身,看着昏迷的江无羡,轻轻地道:
“他……笑着打完一场仗?”
姒流烟点头:“他说,不讲血亲,只讲生死。”
女帝静默良久,忽然开口:
“传我口谕,封镇魂台为禁地。”
“江无羡此役,功勋暂不外传。”
“所有尸阵记录,焚。”
她顿了顿,看向天边残月:
“从现在起—这世上,没有蛊主。”
“也没有……江家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