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子里的三七粉突然爆起青烟。
赤脚医生赵瘸子缩回把脉的手，酒精灯映得他镜片发蓝：“孕期受过枪伤？“话音未落，爷爷的枣木拐杖撞翻了搪瓷盘，三棱针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肖宇看见老人残缺的小指在颤抖，窗外的老槐树上，铜铃正发出类似弹壳落地的脆响。
妹妹的襁褓渗出淡金色汗液，在诊床白单上晕出边境线形状的污渍。赵瘸子掀起婴孩左臂，青色胎记赫然是微型弹孔模样：“这是7.62毫米弹头贯穿伤，在娘胎里就...“
暴雨前的闷雷碾过屋顶时，诊所木门被军靴踹开。穿将校呢大衣的老者拄着嵌银手杖，右腿迈步时发出机械关节的摩擦声。肖宇闻到了熟悉的春城牌烟味——和坟岗草丛里那半包一模一样。
“肖卫民，你藏了我女儿二十年。“手杖尖头挑开妹妹的襁褓，露出心口处蜘蛛状红痕。老者冷笑时，左颊刀疤扭曲成蜈蚣：“三妹背上的枪伤，可是你56式军刺的杰作？“
药柜最顶层的紫砂罐突然炸裂，赭石粉雾中，爷爷的军刺抵住老者咽喉。肖宇这才看清对方手杖柄上雕着缅刀纹样，与父亲棺材里那柄凶器如同孪生。妹妹突然发出啼哭，老者胸前的翡翠挂坠应声碎裂，露出内里封存的铜制弹头——底火处刻着“337“。
“当年你为截获苏修电台，连怀孕的女儿都能当诱饵。“爷爷的刀刃在老者喉结压出血线，“现在连外孙女都要做成活体密码本？“
闷雷劈开云层时，肖宇瞥见诊所后窗闪过拖腿而行的人影。赵瘸子突然掀翻药柜，成捆的艾草里滚出带编码的输血袋——1998年云梦溪防汛专用。老者趁乱攥住肖宇手腕，袖口露出的腕表背面，喀秋莎火箭炮的蚀刻正泛着幽光。
“两个娃娃我得带走一个。“老者弹开怀表，内盖照片上是穿65式军装的王三妹，她背后的密林深处，半截军用天线正穿透孕妇装的布料，“要么让小的继续当人肉发报机，要么...“他瞥向肖宇颈后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骨节突起，“让大的去勐腊换回三妹的尸骨。“
暴雨撞碎玻璃的刹那，爷爷的铜哨刺破雨幕。肖宇抱着妹妹滚进中药柜夹缝，看见老者机械右腿踹飞的诊床下，露出整面墙的莫尔斯电码表——那些标注着中药名的符号，正与铁皮匣里的密电本完美对应。
“快走！“赵瘸子突然抛来注射器，针管里沸腾的淡金色液体，正是妹妹汗液的提取物。爷爷劈手夺过扎进自己脖颈，暴起的青筋里游走着金属光泽：“带雨儿去山洞！“
肖宇翻出后窗时，老者手下正从吉普车搬下成箱的“防汛物资“。褪色的麻袋破口处，1979年产的地雷与七叶一枝花根茎缠绕在一起，在雨水中开出妖异的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