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确实实曾经在冥山之中寻到过续命珠,但那时从前祝承被人关在冥山,伤痕累累之下,温悯为了救他才不得已取走的灵器。
这一次回溯,祝承根本就没有被关在冥山中,这续命珠自然也就没有用上。
如果是从前几次……
祝承应该早就被清除了记忆才对。
他怎么会……
“你……”温悯不自觉地往旁边退开一步,又被祝承伸手拉住。
“师尊,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么?”祝承看向她,面色平静。
温悯心中警铃大作,咬了咬唇,将警惕惊疑都压下,努力装得平静。
祝承似乎也并没有在等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这件事,我发现很久了。”
“从师尊第一次离世开始,我就发现了。”祝承抓着她的手臂,一点点靠近,“师尊明明是因病离世,可师尊的遗书又放在远离霁云宗的隐蔽处,偏偏我还能正好找到。”
“回想从前种种,师尊的身体,就是在我杀死裴缊后开始每况愈下。”
祝承慢慢贴近她,呼吸近乎可闻,他低头,额头靠着温悯的肩膀,轻而缓地一点点蹭过她肩膀上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肌肉。
分明是一个亲昵的动作,可他触碰过的地方却宛如被蛇爬过一般,让温悯感到毛骨悚然。
“我想,唯一让师尊留下的办法……”祝承嘴角含笑,缓慢地说道,“是我战败,被他杀死。”
“对么?”
温悯惊得说不出话。
系统虽然去处理紊乱的问题了,但警报系统依旧存在,祝承这一通话下来,警报系统响得快炸了。
得想办法赶紧打消他这些危险的念头。
温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伸手抵在祝承的耳侧,将压在肩头的祝承推开了些:“可是你这么做又什么意义?”
“祝家的仇,你不报了么?”温悯循循善诱,“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岂不是很无趣?”
祝承弯起唇角,略微侧头,轻轻吻了吻温悯的手腕。
在过去的几次回溯中,祝承也做过这样的动作,但这一次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发寒。
在她抽回之前,祝承已经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师尊,我爹娘已经死了,”祝承平静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如果报仇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宁可不做。”
“至于你说的无趣……”祝承笑了笑,“怎么会无趣呢,师尊?”
“每一次重来,我都能更了解你一点。”
“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季节,先迈左腿还是右腿,以及……”祝承抬手,落在她的腰侧,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软肉,他微微俯身,在温悯耳侧轻声道,“师尊身上,每一颗痣的位置。”
脑中急促又剧烈的响声不断敲击着神经,她已经分不清那是系统的警报声,心跳声,还是已经乱了分寸的呼吸。
“师尊每一次醒来的时候,”祝承吻了吻她的颈侧,声音带着无尽缱倦,“看见我难道不开心吗?”
温悯略微躲开了些,声音干涩:“我走后你会开启新的人生。”
“你没必要执着于一个虚假的东西。”
“那什么是真的呢?”祝承眼神暗下来,“我不过是这盘棋局里一颗早就被安排好的棋子,对我来说,唯一的真实,就是操纵这棋盘的人。”
“我能握住的,才是真实。”祝承俯身靠近,似乎想要吻她。
温悯别开头,平复了片刻呼吸:“可是你也看见了,这样是没有好结果的。”
“不是。”祝承声音骤然冷了,“我已经成功了很多次。”
“这一次是意外,都是被人搅乱了局才会变成这样。”
祝承声音干哑:“我不知道占了我身体那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又为什么会在裴缊身体里……”
“他该死。”祝承眼神狠戾,“我要杀了他。”
温悯皱起眉,下意识低声喝道:“祝承!”
直到祝承再度看向她,温悯才恍然意识到祝承如今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唯命是从的徒弟,现在的样子,才是他的本性。
温悯不再说话,抿了抿唇,手撑着地面向后退开一步。
“为什么要躲,师尊,你害怕我吗?”祝承扣住她的手一点点逼近,语气阴冷,“你跟他做了什么?”
“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舍不得杀他?”
祝承紧紧盯着温悯,期待着她的反应。
只要她露出一点不舍,只要她有半分异样……
就立刻杀了这人。
温悯与他视线相撞,目光没能移开半分,手指紧紧掐进掌心。
他如今用的是裴缊的身体,温悯不知晓他是何等实力,只能极力安抚住他。
“不是。”她吐出一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地回答他:“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实力如何,不可贸然行动。”
“可是师尊……”祝承垂下眼,又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我很嫉妒他。”
“你们很亲近。”
“在冥山的时候,你为了保护他,甚至断了自己的生路。”
温悯冷静道:“那是因为,我以为那是你。”
这样的说辞似乎总算让祝承的情绪平复了些,温悯谨慎观察他,适时伸出手,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脸颊:“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他的真实身份,想办法拿回你自己的身体,对吗?”
祝承顺势将脸挨住了她的掌心,轻而缓地蹭了一下,吐出的气息在她掌心化作一片温热的湿润:“是。”
温悯不动声色勾起唇,指尖擦过他眼角的伤:“还疼么?”
祝承摇头:“已经好很多了,师尊。”
有了止血丹,伤口已经很快结了痂,不至于鲜血淋漓,但到底还是触目惊心。
“站得起来吗?”温悯温声问。
祝承拉着她的手站起身,缓缓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祝承现在这个样貌,肯定是不能去霁云宗的,让那不知来路的“假祝承”看见了,只怕会打草惊蛇。再加之祝承如今的伤,怎么也得养几天。
温悯想了想,召出灵蝶向柳吹枝传了信,说是调查横二娘的事去了,这几日暂时不能回宗门。
“先休息一会吧。”温悯推开密室门,仰头看了看屋外的天空,此刻夜色正浓,她转身,将祝承按在地上坐下,又脱下披风盖在他身前,“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