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发现是朵朵的小脚丫正在他肚子上蹬个不停，一边蹬还一边咯咯笑着说梦话：“爹，这里的水好清凉，好舒服。”
看来是梦到他陪她玩水了。
陈不凡轻轻抓住她的小脚丫，把它重新塞回被窝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低声道：“这丫头，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刚哄好朵朵，回头一看，床那边却是空的。
张雪莲不在，她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月牙还挂在天上，微微的月光洒在床前地上，斑驳朦胧。
这么早，不像是起床了，估计是起夜去了吧？
陈不凡正打算再眯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喝斥。
“你这是干嘛呢？”
是杨氏的声音，他心里一紧，怕出事，赶紧披上衣服，套了鞋就冲去了厨房。
一进门就看到杨氏正站在厨房中央，指着张雪莲骂个不停。
张雪莲怀里抱着个崭新的铁锅，锅里还有七八块剁好的牛骨头，她脸色发白，低着头，紧紧咬着唇。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杨氏压低声音，但字字如刀，“真没想到咱家也出了个偷鸡摸狗的贼婆娘！大半夜不睡觉，跑厨房来吃夜草？”
“点灯不花油？柴火从山里自己跳下来？！”
“你们又没分家，这锅、这骨头，全得交上来让我分配。现在，立刻，把锅和骨头交出来，然后滚回你屋里！”
张雪莲本能地想把锅递过去，但脑子里忽然闪过陈不凡之前说过的话：“要是有人敢抢你的东西，你就撒泼打滚也不能给，反正就是不让。”
她咬了咬唇，忽然眼神一变，像是瞬间点燃了某种倔强的火苗，手一紧，又把锅搂回了怀里。
“母亲，别人晚上煮东西吃你都不管，怎么我头一回煮点吃的，你就来了？”
“这几天我就在想，父亲和哥哥们吃的明明也是糙面窝窝头，为什么一个个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可我跟朵朵，脸黄得跟蜡似的，风一吹就打晃？”
“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们三更半夜偷着炖肉，趁我娘俩睡着就吃光了，是吧？”
杨氏没想到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儿媳妇，居然敢当面揭她老底，脸色“唰”地就变了。
被揭穿的羞恼让她怒从心起，猛地抬手就要打：“你偷吃还敢血口喷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张雪莲身子微微一闪，躲开了那一巴掌，眼神坚定：“母亲，陈不凡说了，以后他不准我再受你们欺负。”
“你要想要骨头也行，今后你们炖的好东西也得给我们留一份。”
“吃窝头咱们一起吃，吃红烧肉也得一起吃。不然，这骨头，我绝不会交出来！”
杨氏被气得脸色铁青：“你这是要造反？你跟陈不凡串通起来要造反？！”
“陈不凡啥也不干，天天出去闲晃，哪来的资格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一家子，靠的是你爹和你两个哥哥撑着过日子！他陈不凡，不但不挣钱，还整天往烟花楼跑！”
张雪莲挺直了腰杆，眼里多了几分冷意：“母亲，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这几年，陈不凡确实没挣钱，但他有举人津贴啊！那是朝廷发的银子，你拿去花了吧？反正我们娘仨一文都没见着！”
“那点津贴，虽不多，但足够我们吃饱穿暖。可结果呢？天天挨饿，哪顿吃饱过？你们拿了他的银子，还不让我们吃一口肉，如今我们自己煮点骨头汤就不行了？”
杨氏气得发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抓起一根三五公分粗的柴火棍，挥手就朝张雪莲头上砸下去。
可那棍子还没落下去，就被一只大手稳稳拦住。
“啪”地一声，那根柴火棍被硬生生夺了过去。
杨氏一愣，回头一看，只见陈不凡站在她身后，神色阴沉，眼神里满是杀气。
张雪莲看到他来了，像突然有了靠山，整个人瞬间挺直了腰板，眼神也多了几分底气。
“雪莲说的，有哪句错了？”
陈不凡沉声问，“你怎么张口就骂，抬手就打？”
杨氏气得发颤，眼看自己镇不住场了，索性撒泼：“我打我儿媳妇还要你管？你这个逆子！你要打我吗？”
“我连那个老东西都不怕！还怕你？你敢对我媳妇儿动手，你怕是不想活了！”
“跟老子玩横的，真的是给你们脸了！”
杨氏气得直打哆嗦：“你……你这个逆子！我要去告你不孝！”
“那你最好现在就去，顺便把你偷吃的事也告上。”
杨氏被气得眼圈都红了，眼泪夺眶而出，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张雪莲看着婆婆气走，心里畅快得不行，但还是有点胆怯：“不凡，母亲都哭了……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哭总比你哭强。”
陈不凡一脸正气，“我不想再看到你掉眼泪。”
张雪莲咬了咬唇，低声说：“可她毕竟是你娘，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指不定要被戳脊梁骨。”
“她那样对我们，怎么不怕被戳？”
陈不凡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教我不孝，那我就照着学呗。”
他声音低了些，喃喃道：“况且……我觉得她不像我亲娘。”
张雪莲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他轻轻伸手捂住了嘴。
“不用说了，反正脸已经撕破了。”
张雪莲叹了口气，准备继续炖汤。
陈不凡把锅和骨头端过来往桌上一放：“这汤咱们不炖了，让她们去。咱歇歇，她们炖好了，我们喝。”
“她们要是不给，我就砸了这厨房。”
张雪莲一听，竟觉得格外痛快：“行，你说了算。”
说完她把锅里的骨头掏出来：“这锅新买的，得拿回去。”
“那当然不能给。”
陈不凡接过锅，一手拉住她的手，“回去睡回笼觉吧，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
张雪莲脸唰地红了，却没挣脱，任由他牵着，心跳快得仿佛要蹦出来。
与此同时，东厢房里，杨氏已经摇醒了老头子。
“你快起来！去教训陈不凡那畜生，他都要气死我了！呜呜呜……我怎么命这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