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公告栏还有十步远,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就像炸开的蜂窝——
“听说赵明昨晚被警察带走了?”
“我表哥在派出所帮忙,说现场搜出一袋子现金!”
“那照片里和他勾肩搭背的纹身男,看着就不像好人……”
南芝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揪住外套下摆。
洛晏舟的手掌覆上来,隔着布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别怕。”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浸了温水的鹅卵石,“该怕的是他们。”
两人挤进人群时,公告栏玻璃上的照片正被晨雾蒙出层薄霜。
南芝踮脚凑近,瞳孔猛地一缩——那是张抓拍的监控截图,赵明站在巷口阴影里,手里攥着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对面站着昨晚那个纹身男,两人的手在纸袋上交叠,活像两根纠缠的毒蛇。
“这不是校后巷吗?”陈飞挤到洛晏舟身边,拍了拍他后背,嗓门大得震得玻璃嗡嗡响,“我说最近怎么总见赵明往那跑,合着搞这个?”他扫了眼南芝,突然压低声音,“你俩昨晚是不是……”
“嘘。”洛晏舟垂眸瞥了眼手表,“要迟到了。”他扯了扯南芝的袖子,转身时余光瞥见最角落的照片——是张聊天记录截图,赵明给纹身男发的消息:“把南芝的设计稿弄湿,最好让她市赛资格取消。”
南芝没注意到他的停顿,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原来那天她落在画室的设计稿突然被泼了咖啡,不是意外;上周交的方案被匿名举报抄袭,也不是巧合。
所有被她归为“倒霉”的事,原来都有一双黑手在推动。
“叮铃铃——”早读铃响起,人群哄散。
南芝跟着洛晏舟往教室走,经过走廊时,张瑶从转角处冲出来,校服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手里攥着手机,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南芝!我刚看了警方通报,赵明手机里还有威胁其他同学的记录!”
她点开相册,屏幕亮得刺眼。
南芝看见微信对话框里,赵明用小号给学习委员发消息:“再帮南芝改设计图,你爸的诊所就别想开了。”给文艺委员的则是:“她的参赛作品要是拿奖,你上次偷用班费的事我就告诉老师。”
“我……我之前还觉得他只是脾气傲。”张瑶的声音发颤,手指关节捏得泛白,“上周他说要请我喝奶茶,我还高兴了一晚上……”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但现在我明白,他根本就是个骗子!南芝,你要是需要作证,我、我第一个举手!”
南芝喉咙发紧,刚要说话,预备铃响了。
张瑶把手机塞回口袋,冲她用力点头:“下课后我再找你!”说完小跑着往教室跑,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像株突然挺直的小白杨。
午休时,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南芝把脸埋进洛晏舟递来的热可可杯里。
雾气散了,阳光透过枝桠落下来,在他睫毛上跳着金粉:“其实我早觉得他不对。”他蹲下来和她平视,“上次你说画室监控坏了,我查了后勤记录——那天赵明刚好借了维修钥匙。”
“那你怎么不早说?”南芝捧着杯子的手顿住。
洛晏舟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冻红的鼻尖:“我想等他自己露出尾巴。”他笑了笑,“再说了……”尾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我怕你知道有人针对你,会睡不着。”
南芝的心跳漏了一拍。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她这才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昨晚他说“回家我陪你”,原来真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守了她整宿。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洛晏舟的耳尖瞬间红透,却没抽回手。
他望着远处打篮球的男生,声音发闷:“该谢的是你。”
“嗯?”
“要不是你总说‘洛晏舟你别跟着我’,我可能还不敢……”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不敢离你这么近。”
南芝的脸热得能煮鸡蛋。
她低头盯着交叠的指尖,忽然听见广播里传来李老师的声音:“全体同学注意,下午放学后请留在教室,有重要事项宣布。”
洛晏舟抬头看了眼教学楼,阳光在他镜片上镀了层金边。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看来,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下午的教室像被按了静音键。
李老师站在讲台前,教案边角被攥出褶皱,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众人时,镜片后的瞳孔微微发颤:“赵明同学因涉及多次校园恶意报复、威胁同学及勾结社会人员破坏竞赛公平,经校方与警方联合调查属实。”她顿了顿,粉笔重重敲在黑板上,“即日起开除学籍,案件已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教室里炸开锅。
陈飞“哐当”撞翻椅子,胳膊肘杵在课桌上嚷嚷:“早该这样!上次他还说我篮球打得像蛤蟆蹦跶——”话没说完被张瑶扯了扯后衣领,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攥着的校服下摆皱成团:“南芝,你看公告栏的照片都撤了!”她指了指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原本贴满赵明劣迹的公告栏此刻空了大半,只剩风掀起的边角在扑棱。
南芝的指甲慢慢松开掌心。
她望着讲台上李老师泛白的唇角,突然想起上周交设计稿时,老师盯着她被咖啡浸透的画纸,轻轻说了句“可惜”——原来老师早看出蹊跷,只是在等真相水落石出。
她偏头看向右侧靠窗的位置,洛晏舟正垂眼转笔,笔杆在指缝间转出银亮的弧,听见动静后抬眸,目光扫过她时微不可察地软了软,像春夜的风卷着融雪。
“同学们,”李老师的声音重新压过喧闹,“校园不是法外之地,任何恶意都该付出代价。”她翻开教案,里面露出半张被压平的设计稿——正是南芝被毁掉的那幅,“南芝同学的市赛资格,校方会重新为你申请。”
“谢谢老师。”南芝站起来,喉咙发涩。
她听见后排传来抽鼻子的声音,转头看见文艺委员埋着脑袋,肩膀一耸一耸;学习委员红着眼眶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阳光落在她发顶,那些曾被阴影笼罩的日子突然变得遥远,像被风吹散的雾。
放学铃响起时,洛晏舟已经替她收好了书包。
他把帆布包甩上肩,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去图书馆?”
图书馆三层靠窗的位置,王晓的数学练习册摊开半本,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我表哥说,昨晚抓赵明时,那纹身男手机里还有转账记录。”她压低声音,发梢扫过南芝手背,“不止你,隔壁班拿过奖学金的林小棠,上周被砸了自行车的体育生,都是他们的目标。”
南芝的笔尖停在几何题上。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忽然想起校后巷那个雨夜,洛晏舟撑着伞站在雨里,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所以他们……是专门挑努力的人使绊子?”
“谁知道呢。”王晓合上练习册,指节抵着下巴,“不过我哥说,只要证据链完整,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她突然笑起来,推了推南芝胳膊,“倒是你——”
“洛晏舟刚才在楼下等你,我看见他手里还拎着奶茶店的袋子。”王晓挤了挤眼睛,抓起书包起身,“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走了啊!”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清润的男声:“热牛奶,不是奶茶。”
南芝转身,洛晏舟正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印着小熊的保温杯,杯身还带着体温的余温。
他指尖蹭了蹭杯壁,像是怕太烫:“你胃不好,喝这个。”
夕阳的光漫过他的肩线,把他眼尾的痣染成蜜色。
南芝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去年替她修画室窗户时磨的。
她突然想起午休时他说“不敢离你这么近”,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连“谢谢”都轻得像叹息。
“不用谢。”洛晏舟在她对面坐下,翻开她的练习册,钢笔尖点在那道几何题上,“这题辅助线应该连AC。”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从前无数个一起补课的夜晚,可耳尖却红到了发根,“我是说……以后也不用谢。”
南芝望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觉得那些被赵明阴影笼罩的日子,原来早被另一种温暖悄悄填满——是画室坏了的监控第二天就修好,是她随口提了句想吃糖炒栗子,第三天课桌里就躺着温热的纸包,是每个晚自习后,总有个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她拐进单元楼。
回家时路灯刚亮。
南芝踩着自己的影子往楼道走,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别高兴太早,有些账还没算清。】
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短信内容像根冰锥,顺着指缝扎进心脏。
南芝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啪嗒”掉在台阶上。
她弯腰去捡,却看见屏幕里自己的脸,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楼道声控灯“刷”地亮起。
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被风吹动的垃圾袋,和远处便利店透出的暖黄灯光。
可后颈的汗毛却竖了起来,仿佛有双眼睛正藏在某个阴影里,盯着她的每一步。
“南芝?”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晏舟抱着个纸箱站在楼梯口,额角沾着点碎发,显然是刚从家里跑过来:“我妈让我给你送点橘子——你怎么了?”
南芝望着他眼里的关切,喉咙发紧。
她把手机藏在身后,勉强扯出个笑:“没事,刚才差点摔了。”
洛晏舟却已经注意到她发白的指尖。
他放下纸箱,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手怎么这么凉?”目光扫过她脚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谁发的?”他的声音沉下来,像暴雨前的闷雷。
南芝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递过去。
洛晏舟接过时,指节捏得泛白。
他低头看了眼短信,又抬头望向楼道外的黑暗,喉结滚动两下:“我陪你上去。”
电梯里,南芝贴着他的肩。
他的心跳透过羽绒服传来,一下一下,像在敲安心的鼓点。
她望着电梯镜面里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李老师说的“任何恶意都该付出代价”——可此刻她更明白,比真相大白更珍贵的,是那些在阴影里替她举着火把的人。
手机在洛晏舟手里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指尖快速回复了条消息,然后把手机塞回她掌心:“我让陈飞查号码来源了。”他侧过脸,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别怕,我在。”
南芝望着他紧抿的嘴角,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这一次,他没有抽走,反而轻轻回握,指腹摩娑着她的指节,像在承诺什么。
楼道的声控灯熄灭又亮起。
电梯“叮”的一声开门时,南芝望着他镜片后坚定的目光,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或许还未消散,但只要有他在,她就有勇气去面对所有未知。
毕竟,她早该明白——
有些光,从十年前就开始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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