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的掌声经久不息,杨厂长站在主席台侧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却发现手帕早已被汗水浸透。
台下工人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陈星身上,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和热情,是他这个厂长从未享受过的。
“杨厂长,您看这报道…”宣传科的小李凑过来,手里拿着刚拟好的新闻稿。
杨厂长扫了一眼,标题赫然写着《战斗英雄陈星带领职工改善生活》。
他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把“陈星”两个字划掉,改成“在厂领导下”。
“就这样发吧。”杨厂长摆摆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台中央的陈星。
年轻人一身笔挺的干部装,胸前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他眼睛发酸。
台下第三排,陈山河挺直了腰板坐着。这个平日里在车间总是低着头干活的老钳工,此刻却像棵挺拔的青松。
“老陈,你可真有福气啊!”
一旁的王师傅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儿子这么出息,比我家那个混小子强多了!”
“就是就是!”
李徒弟凑过来,眼睛里闪着羡慕的光,“陈副科长现在可是咱们厂的红人,连杨厂长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陈山河只是嘿嘿地笑。
这个老实巴交的钳工不善言辞,但胸腔里那股自豪感却快要溢出来了。
他抬头望向主席台,正好看见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容应答的样子,恍惚间想起陈星小时候。
那会儿还是个瘦弱的小豆芽,现在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
...
大会结束后,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嘴里还回味着野猪肉的香味。陈星刚走下台阶,就被张振华拦住了。
老科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花白的眉毛下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星子,借一步说话。”张振华压低声音,拉着陈星往保卫科方向走。
保卫科的小会议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张振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上面的“机密”二字红得刺眼。
“易中海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老科长的手指在档案上点了点,“他们就是单纯的偷盗,为了钱。”
陈星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易中海虽然可恶,但也就是个贪小便宜的蛀虫。
“但是——”张振华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收购站的老马有问题。”
老科长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我们在他家搜出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台小巧的收发报机,藏在马家炕洞的暗格里。陈星瞳孔一缩——这可不是普通敌特能搞到的高级货!
“看来咱们这儿还有潜伏的敌特。”
张振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沉闷的响声,“上面要求务必全力挖出来!”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
老科长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份文件,“上面的任命明天正式下来,你先看看。”
陈星接过文件,只见红头标题写着《关于陈星同志兼任治安联防副指挥的通知》,落款赫然是工业部和公安局两个大红章。
“这…”
陈星有些意外,“张科长,这应该是您的位置…”
“我老了。”张振华摆摆手,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这担子该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老科长突然正色道:“级别和派出所副所长等同,有持枪证和搜查权。”
陈星立刻明白了这份任命的分量。在1953年的四九城,这样的实权职位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保证完成任务!”
陈星“啪”地立正敬礼,军靴后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振华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拿着,就当是我的贺礼。”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锃亮的54式手枪,枪身上还有“张振华”三个小字——这是老科长的配枪,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伙计。
“科长,这…”陈星刚要推辞,张振华已经将枪塞进他手里。
“我退休的日子不远了。”
老科长的声音有些沙哑,“保卫科交给你,我放心。”
......
张振华办公室的煤炉子烧得正旺,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白气。老科长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突然话锋一转:
“星子,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陈星正低头整理文件,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嗯,刚满二十五。”
“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张振华从抽屉里摸出包“大前门”,抽出一根在桌上顿了顿,“咱们保卫科不能总让个光棍汉当家。”
陈星接过烟,就着煤炉子点燃。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他轻笑道:“科长,现在工作这么忙...”
“少来这套!”张振华一瞪眼,花白的眉毛竖了起来。
“我像你这么大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老科长突然叹了口气,“可惜我没孙女,要不然...”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李铁牛的大嗓门先传了进来:“科长!工业部来电话!”
张振华起身去接电话,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瞪了陈星一眼:“这事儿你给我上点心!”
......
夕阳西下,陈星走出轧钢厂大门。
背着挂着的油纸包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引得门卫老赵直咽口水。
“陈科长,这又带好东西回家啊?”老赵笑眯眯地凑上来,眼睛不住地往油纸包上瞟。
“李铁牛他们打的野猪。”
陈星拍了拍油纸包,“王师傅特意给留的后腿肉。”
老赵搓了搓手:“好家伙!这一条得有十来斤吧?”
正说着,傻柱鬼鬼祟祟地从食堂后门溜出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饭盒。
这小子左顾右盼,活像只偷油的老鼠,一见陈星立刻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离开。
不用说,肯定是食堂的荤菜。
这一世的秦淮茹刚和贾东旭结婚不久,还没生孩子。
现在贾东旭进了监狱,以那小子娇生惯养的性子,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两说。
“倒是便宜傻柱了。”陈星轻笑一声。
对于傻柱的做法。
陈星不准备管。
只要傻柱不惹到自己。
......
95号院门口,阎埠贵一见陈星的油纸包,老学究的眼镜片后立刻闪过一道精光。
“哎呦!陈科长回来啦!”
阎埠贵一个箭步窜上来,差点被自己绊倒,“这是...野猪肉?”
陈星不动声色地把油纸包往身后挪了挪:“嗯,厂里分的。”
阎埠贵的喉结上下滚动,干瘦的手指搓得飞快:“那个...我家老婆子最近身子虚,医生说需要补补...”
他话没说完,陈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时中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两个废物!看看人家陈星!”
刘海中挺着啤酒肚站在自家门口,手里的搪瓷缸子晃得茶水四溅。
他面前站着两个蔫头耷脑的年轻人——正是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人家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已经是保卫科副科长了!”
刘海中越说越气,脸上的横肉直颤,“再看看你们!一个临时工,一个待业在家!”
大儿子刘光天撇撇嘴,小声嘀咕:“那您不也就是个锻工...”
“还敢顶嘴!”
刘海中扬起巴掌就要打,突然瞥见陈星站在垂花门下,立刻换上笑脸,“哎呦,陈科长回来啦!”
陈星点点头,推车往后院走。身后传来刘海中压低的声音:“看见没?学着点!人家多稳重...”
......
后罩房里,姚娟正在纳鞋底。
煤油灯的光晕映着她花白的鬓角,手上的顶针已经磨得发亮。听见门响,她连忙放下活计:
“星儿回来啦?”
陈星把油纸包放在桌上:“妈,厂里分的野猪肉。”
姚娟解开绳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油纸里包着的是一条完整的野猪后腿,肥瘦相间,足有十来斤重!
这个精打细算半辈子的妇人手指微微发抖:“这...这得吃多久啊...”
“留着慢慢吃。”
陈星脱下外套挂在门后,“明天我再去买点盐,腌起来能放更久。”
姚娟小心翼翼地摸着猪肉上的纹理,突然红了眼眶:“你爹这辈子都没往家拿过这么多肉...”
正说着,门帘一挑,阎埠贵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这老学究手里捧着盆蔫了吧唧的菊花,脸上堆着十二分笑意:
“老陈家的,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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