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释尘怨 >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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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若这才慢慢吞吞步入沉香阁,刑弘在前头引路,入门是厅堂,装潢不算奢华,看得出来布置颇费了些心思,让人觉得舒服又不至于眼前一亮,有种回到家的安心,左右两侧各有一室,刑弘直接穿过厅堂进到最里头,郗若过去后才发现后头是个房间,刑弘把她让了进去:“若若,你先泡澡更衣,我去处理些事情,晚点过来看你。”

郗若听到他要出去,整个人神清气爽:“行,你快去吧!”

刑弘想抬手抚摩她脸,即将挨近时手上移,揉了下她脑袋:“乖,在这等我回来!”

郗若死死忍住把他手拗折的冲动,待刑弘离开了,她才抬手拍了拍他揉过的地方,像是要拍掉不小心沾染的脏污。

她仔仔细细关好门,可惜这门没锁,她想了想,转身在房里一通翻找,最后找到个花瓶和一个大匣子,她把匣子搁置门后,花瓶倾倒,一端贴近门框,一端搭架匣子上头,只要有人推门进来,花瓶就会倒地,轻则制造声响,重则花瓶碎裂,那就怨不得她了,敲门是最基本的礼仪,来人若是敲门了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郗若心情无比舒坦,哼着小曲儿缓步走进浴室,还好浴室有门后锁,她锁好门才慢悠悠放水泡澡,琢磨着要么就在这里头应付一晚上?

无意间瞟了眼镜子,竟见到她身后坐了个女人……不,是女鬼!

饶是她对鬼魂再亲近,也被骇了一大跳,就像人吓人吓死人那样,她也受不了有鬼魂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啊!

她微蹙着眉头转身盯着女鬼:“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晓得吧?”

女鬼显然没料到她能看见自己,微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郗若拍拍她脑袋,像拍小狗似的:“小姑娘,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家住何方,因何而死啊?”

女鬼下意识回答:“古舒,24岁,益天村……”答到这里,突然神情迷惘,自言自语,“我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死的……”

郗若听到“古舒”时,整个人蒙了,这就找着古舒了?紧接着心思急转:古舒死了?

她愣愣的看着古舒,五官清秀,单凤眼挺勾人的,她怎么就死了呢?司期盛也死了吗?

古舒仍在一个劲嘀咕:“我是怎么死的……”

郗若轻轻抱着她:“没事,我会帮你调查清楚的,别想了。”

古舒慢慢平静下来,过了很久,她说:“你得离开这里,这楼阁有问题,半夜你会……你会……”

郗若静待下文,古舒估计她对那档子事一窍不通,只好明言:“你会主动找刑弘。”

郗若奇了:“我找他做什么?我躲他还来不及。”

古舒幽幽叹口气:“所以才说这里有问题,我那会儿也是……他说除非我情愿,否则他不会碰我,到了半夜,我……我就……”

郗若顿悟,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舅的,合着刑弘那龟孙在耍我玩儿呢!”

说着起身就朝外走,古舒拦着她:“你出不了这楼阁……”

郗若今日真是受够了:“我还就不信了,我去宰了那龟孙!”

古舒整个鬼魂缠紧郗若:“门外有鬼魂把守,还有两个持枪的男人,鬼魂会通知刑弘,届时这里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你插翅难逃。”

郗若步子骤停:“我想了下,直接冲出去着实太鲁莽了,你有什么好建议?”

古舒立时松开郗若,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

很好!郗若大大咧咧盘坐在地面,那她只能等死?

郗若以手支颐边飞速运转脑子边信口问:“古舒,你和司韫怎么回事啊?”

古舒听到司韫的名字,神思飘忽了一阵,随后唇角衔笑幽幽的说:“算是两条本不该有交集的线阴差阳错交汇了短暂时日,可错的就是错的,终究会迎来归位的那刻。”

古舒是第二次随刑弘上教会时认识的司期盛,但也仅限于客套问候。

她第三次上教会时,察觉司期盛脸色不大好,便上前信口关心两句,直到她收到了司期盛举办丧礼的通知信息,想起他在教会时的欲言又止,不由心慌,她瞒着刑弘独自前往司期盛的丧礼,从而结识了司韫。

古舒回想起来仍觉有些好笑:“我知道他是为调查他父亲的死才接近我的,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摆脱刑弘故意接近他,但其实我哪知道司期盛是怎么死的,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司韫从不主动联系她,每回都是她以教会的名义约他吃饭,让他接送她回家,她是故意下饵诱骗司韫演戏给刑弘看,后来刑弘果真没再找她。

只是戏演多了,难免辨不清真假,怪道古语有云“假戏真做”呢!

她渐渐迷恋上司韫,明明他对她冷淡疏离,但他会在她说不舒服时为她买药,会让服务员撤下冰水换温水,会把伞挪到她那边、自己淋湿肩膀,会在她摔跤时搀扶她旋即松开,不像别的男人总会毛手毛脚……

古舒呢喃:“你说我要是早些遇见他,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郗若很认真地思量片刻,末了摇头:“姻缘一线牵,你们既是毫无交集的两条线,哪来的姻缘啊!而况他有未婚妻了,你就别再惦记他了。”

古舒嗔怪:“你这人……我都死了,你就不能编个谎话哄哄我吗?善意的谎言你懂不懂?”

郗若又摇头:“善意的谎言本身就是谎言,你得脑子灵光些,别到了下头被人欺负了。”

古舒垂头,十指相互绞缠:“我被困在这座岛上,到不了下头,哪儿也去不了。”

郗若双手撑地起身:“有我在,你就能到下头去!”

古舒忍了会儿,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自个儿都逃不脱这座岛,还说帮我呢!”

郗若扬唇,手指点点自己脑袋:“我想出法子了!”

她拽开浴室门,在房里拿了吹风机和被子,顺道打开衣柜找衣服,打开一格,空的,再打开一格,还是空的,她唰唰几下打开所有衣柜,空空荡荡,她觉得身周像是有朔风呼啸而过,一阵接一阵的,她立在寒风中,无尽萧瑟。

古舒飘到她身侧:“别找了,你衣服在浴室里头。”

郗若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浴室,古舒手虚搭着的……是衣服?

郗若两根手指捏起那玩意儿,黑色、蕾丝、情趣、内衣?这四个词她都能接受,组合在一块儿,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平复了好一阵才渐渐冷静下来,二话不说一手攥内衣、一手攥蕾丝,嘶啦扯裂,花了约莫10分钟,把它还原成最朴素无华的状态。

古舒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真够可以的!”

郗若大大方方接受了古舒的赞赏,并回以毫不谦虚的浅笑。

郗若边换内衣边讲解自己的计划:“我在这纵把火,在房间的窗户跳下去,进来时我就留意到了,这房间临近海岸,我直接跳进海里,看他们怎么找我。”

古舒压根不关心她没打火机、火柴的情况下如何纵火,直接呛她:“你疯了!在这跳下去,你指定头破血流!这岛周缘的海岸有许多暗礁,一不小心你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郗若闻言,咬着拇指沉吟半晌,末了征询古舒意见:“我要是在三楼疾跑助跳,你觉得有戏不?”

古舒本想一口反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末了踌躇道:“我觉得……有戏。”

郗若点头:“那就执行计划!可我穿什么?”总不能只穿着内衣裤潜上三楼再飞跃进海里吧?

古舒想了会,示意郗若穿上刑弘的西装,又指了指浴巾:“当裙子穿,打个结就行。”

郗若是实在没想法,惟有一一照办,虽说有点怪,总比内衣裤强。

古舒翘首以待她纵火的盛况,郗若脸颊微红,鲜见的谦逊了一回:“我也只是略懂一二。”

但见她插上吹风机的插头,古舒皱眉,含意显而易见:就这?

郗若用被子裹严实揿开的吹风机,旋即迈出浴室,示意古舒赶紧出来,快冒火了,古舒却没理会她,横竖自己是鬼,火又烧不死她,她怕个球!

不到半分钟,被子已经燃起小火苗,古舒简直佩服得无以复加:“这是什么情况?”

郗若先是莫测高深的一笑,随后解疑:“这吹风机没有过热保护装置,我把它裹进被子里头,吹风机的电丝过热,又散不了热,电丝会越烧越红,最终产生明火,引燃周遭的易燃物,所以被子被燃着了。”

话音刚落,房里一片漆黑,应该是电源开关跳闸了,是时候了!

郗若一把拽开房门,骨碌碌声音响起,她竟忘了门边的花瓶,管他呢,反正耗的又不是她的钱,她不心疼!

古舒飘在前头,引着郗若上三楼,两个壮汉已摸索着进来了,郗若企图绕过他们,能不动手千万别争一时之气而找死,谁知郗若想彼此安生,对方却不信奉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壮汉同时摸枪,郗若厉声道:“我是刑弘女人,你们敢开枪伤我!?”

两壮汉摸枪的手略顿,郗若乘着他们犹豫的这短暂时间,一脚踹向右首边壮汉的裆部,踹飞不至于,但日后能不能留后,就很耗运气了,那男人喊得撕心裂肺,看来他运气不济!至于为什么选他来踹,无他,唯顺脚尔。

郗若满心想着至少得承受左首边壮汉的一击,孰料他迟迟没有动作,郗若踹完转头一瞧,古舒正死死地裹缠着他呢!

郗若勾唇,她这人,讲究公平,既然另一壮汉得了一踹,她得雨露均沾不是?她毫不迟疑竭尽全力旋腿踹向他裆部,待另一道撕心裂肺的嗓音响起,郗若终于满意了。

这么一耽搁,外间已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朝这边围拢,郗若没管外间的动静,追着古舒疾奔向三楼,上到三楼,她跑过去推开临海的窗格,没往外看,看了她铁定没勇气跳下去。

临跳前郗若最后问古舒,话语且快且急:“你真的想不到任何与你死亡有关联的事?那段时间你做过什么、到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什么都可以,给我点线索。”

古舒也急,猛摇头说:“没有、没有,你快跳吧,不然来不及了!”

郗若深深看古舒一眼:“保重!等我!”

古舒目送着郗若速度极快跑向窗格,一脚踩上窗台借力,朝着大海纵身而下,突然脑子里灵光乍现,猛然冲到窗格边。

郗若入水前依稀听见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男声疾呼:“若若!”一道女声说:“……鬼……”什么鬼?

接下来郗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记得入水前,她把自己抱得死死的,这样就没人能伤害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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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韫盯着手机,都要盯出一个洞了,突然铃声响起,司韫奇了,郗若还能通话?他拿起手机一瞧,揿下接听:“有什么事?”

赵倩有点不满:“阿韫,今日是我们订婚2周年纪念日,你忘记了吗?”

司韫晃神须臾,他真不记得了:“嗯,近来公司的事比较多。”

赵倩很体贴:“我早想到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日的行程,午间订了西餐厅的情侣套餐,下昼有婚姻主题的艺术展,我买好票了,等我们结婚时可以参考艺术家的布置,毕竟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可不能马虎,看完展后就近找家店享受下午茶,顺道休息一下,晚间打火锅,现在快到2月了,那么冷,打火锅最窝心,火锅吃完了……我们回家看电影,我买了家庭影院设备,正想装上看看效果。”话到末了,语气里尽是忐忑。

司韫没有说话,他打心底里抗拒今日的行程安排,尤其是最后一项。

赵倩那头也没再说话,直到司韫听到话筒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他头枕着椅背,抬手按揉太阳穴,末了轻声说:“嗯。”

赵倩声音哽咽却满心欢喜:“那你到酒店接我吧,我准备好了,我现在到酒店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司韫摩挲着手机,脑子里像是有根秒针嘀嗒、嘀嗒一秒一秒迂缓但执著的旋转,他擎起手机:9点34分,没有郗若的短信、电话……

等到40分吧,嘀嗒、嘀嗒,秒针越溜越快,司韫眼见手机时间39跳到40,再等等,指不定……她出事了……

下一刻起身,攥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穿上,郗若根本毋需他操心,她有能耐,身手也不错,身边还有江炽这样的下属,自己的那点儿本事,他们怕是瞧不上,甚至可能压根瞧不见。

车驶出公司的刹那,他扫了眼搁在中央扶手的手机,没有消息……

远远望见酒店的轮廓,似乎依稀见到了凛冽寒风里瑟缩着身子站在酒店门口等他的赵倩,突然手机提示音响,司韫旋即靠边停车,捞起手机:娇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