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释尘怨 >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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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韫上艇舱后,即刻为郗若做胸外按压及人工呼吸,他从未操作过,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还好郗若很快便开始吐水,他半抱起她上身,让她侧着头免得海水回呛。

借着素雅的月色,司韫看清郗若身上穿着男士西装,而非她平日里的修身西装,估计是刑弘的。

老张提醒他:“给她换件外套吧,这天冷得很,别得病了。”

司韫依言抓起自己的大衣,略略侧身尽量遮挡郗若的身子,抬手为她褪去湿答答的西装,才解开两颗扣子,已察觉她里头除了内衣,再无衣物,他视线下掠,下头的也并非裙子,只是条浴巾绑起个结。

司韫只觉胸腔有什么叫嚣着欲喷薄而出,他把扣子悉数解开,轻柔为她褪下西装,手攥着西装伸出艇舱,旋即五指松开,西装随风飞扬,俄顷没入海底。

他为郗若穿好大衣,让她挨靠在自己身上,老张这才开口宽慰道:“她能自刑弘手里囫囵着脱身,已经算不赖了。”

司韫嗓音暗沉:“她没事。”

老张愣了愣,移时呵呵笑道:“也是,还没到半夜。”

司韫敏捷地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半夜会怎样?”

老张嗤笑一声:“到了半夜,她得哭着求着刑弘要她。”

司韫心头发紧,咬着牙不说话,老张幽幽叹息道:“刚火光冲天那座是沉香阁,刑弘除了干那档子事,从不待在里头,就我所见,所有进去的女人,无一幸免,进去前再傲气,出来也得脱层皮,那楼里指定有些东西,邪气得很,反正我从不踏进去一步。”

司韫手搂紧郗若肩头,偏头打量她面容,所以她是情愿死也不愿屈从吗?

“你手放开!”

司韫循声看去,江炽怒目而视,季靓姝接过郗若,司韫盯着季靓姝的手,季靓姝解释:“我们是郗若助手,能接触,你懂的,有时候她得靠我们襄助成事。”

江炽半蹲在郗若旁边,打量她身上不伦不类的装束,上身穿着件长至大腿的黑色大衣,下身……裹着条浴巾!?

江炽阖眼深吸口气,执起郗若手腕,另一手与她的手交握,过了会儿,郗若悠悠睁开眼,眼神迷离:“江炽?你救的我?”

旋即转头看向季靓姝:“靓姝,害你的人是刑弘,古舒死了……”

话没说完头一歪,靠在季靓姝肩头,又昏过去了。

季靓姝无奈:“江炽,看这架势,又得昏睡一整天啊!怎么办?”

江炽沉吟半晌,轻咳一声,看着司韫不大情愿道:“那个……司韫,你能帮忙看守若若一日吗?”

司韫蹙眉,他倒并非不情愿,只是有些纳闷,论理他们两人都在,哪轮得到他来看守。

江炽不待他发问就解释开了:“我们……得立即下去,快则一天,慢则三天,我才能重新上来。”

司韫不懂下头的章程,也没好奇心去打听,他点头:“好。”

泊岸时老张问司韫:“你送我那些资料,我帮你救回这妞,咱俩算是两清了?”

司韫点头:“两清了。”

老张意有所指道:“那往后清尘浊水,再无会期了。”

司韫回视老张,郑重说:“好。”

江炽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盯视后座的季靓姝,语气不善:“靓妹,你把若若搀高些,她头都快歪跌下去了!”

季靓姝侧头看着安稳枕在她肩头的脑袋,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脑袋歪跌下去了?你要是不放心,自己来啊,就是叫郗毓得知,我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炽眼睛微眯:“你这般不上心,亏若若帮你查出了害你的人是刑弘。”

季靓姝闻言,怒了:“我不上心?我……”突然词穷,相较于江炽,她确实稍微有点不大上心。

江炽冷哼,突然发现司韫正开往郗若家的方向,连忙提醒他:“司韫,方向错了。”

司韫愣了下,虽然只送过郗若回家一趟,但他十分笃定:“郗若家就是这方向。”

江炽信口道:“我们不上若若家,她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的气息,我们去郗毓家,你在前头路口右拐。”

司韫突然觉得“陌生人”这三个字连轮廓都惹人生厌。

季靓姝背起郗若,江炽好几回欲言又止,他生怕郗若会被摔跌下来,季靓姝在前头背着郗若,他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地小心护着。

司韫落到最后,看着他们觉得挺羡慕的,吵吵闹闹,又彼此在意,不像他,总感觉没人可信赖。

进电梯爬升到18层,这数字,挺有意思!

江炽紧走两步越过季靓姝,伸手探进门边圣诞老人挂饰的红帽里掏出把钥匙,旋开房门,明明是密码锁,为什么特意掏钥匙开门?

江炽怕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能洞悉他想什么,十分好心地为他解疑:“这屋子的密码除了他们兄妹俩,没人知道。”

司韫笑笑,迈步入内,抬眼的瞬间脚步略顿,屋子宽敞舒适,装潢偏女性化,但这都不是他惊愕的原因,屋内大厅墙壁上嵌着一张照片,1米高2米长,里头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是郗若,估计是2、3年前的照片,她面容比如今稍显稚嫩,笑靥如花,整个人前倾,像是即将冲出照片,照片定格时她许是在追逐镜头,而她身后数米,一个约莫27、8岁清隽雅正的青年男子,双手插兜,含笑凝眸看着她,那就是郗毓了吧?

江炽双臂交叉抱胸:“照片不错吧?我抓拍的。那会儿我们三人出去野营,拍得急没来得及对焦,背景都模糊了,身后本来有道瀑布的,近百米高的瀑布,很壮观,后来又拍了几张,郗毓最喜欢的还是这张,就洗出来挂这屋里,郗毓这人,简直就是妹控!”

季靓姝安置好郗若出来:“江炽,下去了!”

江炽嗯了声,看着司韫谨重地说:“烦请你帮我看顾若若一日,欠你份人情,随时还。”

司韫只是笑笑,没接话,转瞬两鬼便失了踪影。

季靓姝忍不住问:“江炽,你确定我们这回只受罚一日?”

江炽脸色沉甸甸的:“我会把一切兜揽上身,你什么都不知道,若若昏睡也是我造成的。”

季靓姝没料到他这般义气,心里暗暗追悔过往自己做得太过分了,郗若帮她查明真相,江炽舍己为她,她真是……

季靓姝佯装无所谓说:“郗毓怎会相信是你没护好郗若,反正我是戴罪之身,虱子多了不怕痒,我揽上身吧!”

话音未落,江炽一口答应:“好!”

季靓姝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问:“江炽,你该不是对我使苦肉计吧?”

江炽正气凛然:“怎么可能?是你说郗毓不会相信是我没护好郗若,我细想觉得你讲的极有道理,这才不得已同意你的方案。”

季靓姝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头绪,只好怏怏闭嘴了。

过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江炽,我们要禀报娇玉岛的事吗?”

一旦交代,郗若被困岛上、跳海被司韫所救、而今昏睡的事全都瞒不住。

江炽毅然决然地摇头:“一个字都别提!否则就不是受罚三两天那么简单了,受罚倒不算什么,就是若若一人在上头,不定会不会出事呢!娇玉岛的事看似翻篇了,实则远远没完,谁知道刑弘会不会死心不息继续扰害若若。”

季靓姝若有所思点头:“你脑子偶尔比我的好使,想事情比较周全。”

江炽皮笑肉不笑应和:“是,就你脑子聪明!”

司韫在郗毓屋子里,一下无事可做,有些无所适从,他拽出吊坠,揿出绣花针扎中指,直至出血才收回,虽然郗若讲过扎破就行,无需出血,但万一出状况了呢?扎完后司韫不忘抽出纸巾仔仔细细擦拭绣花针,可别锈蚀了!

随后环顾屋里,末了近前端详壁上照片,郗若笑得格外舒畅,眉眼弯弯,眸中碎光闪烁,平日里冷冰冰的人,竟会有这样一面啊……真好!

哔哔哔,司韫心脏滞了一瞬,像是被人窥探了心扉的各处角落,他循声过去,是传真机在吐纸张,家里置传真机真不多见,兴许是生意上的资料吧。

他信手摊平纸张,只一眼就挪开视线,那是郗毓的日记,上头记叙昨日郗若与他通话,两人聊了什么,司韫没往下看,毕竟是郗毓的隐私,只是临了末尾,开始打印一张照片。

他目光止不住往那处飘,只打印到眉眼,司韫就辨出那是郗若,这下目光更是粘在上头了,待照片打印完,纸张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软塌塌摊倒在传真机上,照片里只有一人,郗若阖着眼,唇角衔着笑意,神色欣悦又期待,手前伸着,掌心朝上,指尖自然微蜷,像是在等待礼物落入她五指圈套。

他勾了勾嘴角,江炽标签贴得挺精准的,郗毓果真是个妹控。

他步子极慢地在屋里转,家具是天然木色纹理,整体风格自然舒适,屋里家电不多,除了传真机、冰箱、空调和厨房的炉灶,几乎找不着别的电器,若非装潢贴近现代,他险些以为自己倒回六七十年代。

到郗若房门前时,他顿步,过了好一会儿才旋开门把手,迈步入内。

房中的装潢风格与外间迥然不同,入眼非黑即白,白色的嵌入式衣橱与白墙几乎融为一体,衣橱边上的书桌墨黑如夜,桌面竟然搁着只黑乎乎的小蜗牛摆件,造型倒是挺可爱的,连窗帘都是黑漆漆的,这房间住久了会压抑吧?

郗若安稳躺在床上,无忧无虑,像是早些时候的死里逃生压根没发生过,连他自己都恍惚了一下,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只是他的臆想。

他眼角余光扫到随意搭在椅背上的他的黑色大衣,一切有了定论。

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端详郗若的睡颜,蹙着眉头回忆,海底里她抱作一团,也是如眼下这般,宛如安稳入眠,没有丝毫挣扎,为什么呢?

第二天晚上8点,江炽准时出现:“若若醒了没?”

司韫在大厅沙发里抬眼看他,若非自己早有心理准备,指定会被他吓一跳,他不懂事先打声招呼?

司韫稳定心神:“还没。”

江炽转身开门进郗若房中,他本可穿墙,但有司韫在场,他得表现得正常些。

司韫随后跟进去,江炽坐在床沿,伸手进被里捞出郗若的手,如昨晚那般另一手与之交握,不过片刻,郗若唰一下瞪圆双眼,上半身顷刻间自床上弹起:“我要宰了刑弘那龟孙!”

她身上已换上长袖丝绸睡袍,昨晚季靓姝在房里捣腾半天,应当就是帮她换衣服耗的。

江炽用被子罩裹着她身子:“小心着凉,昨晚上在海里泡半天还不够,还得迎接寒风的洗礼是吧?”

其实房里开了暖气,并不冷,只是她才睡醒,睡袍领口歪斜着微敞,虽不至于被人瞧了去,但有外男在场,终归不大好。

郗若这才留意到司韫:“司韫?你怎么在我房里?”说着眉头越拧越紧。

江炽率先开口:“这是郗毓屋里,不是在你屋,若若,昨晚是司韫救的你!”

郗若眉头拧得更紧了:“昨晚救我的不是你?”

提起这事江炽就恼火:“我们刚瞧见娇玉岛的轮廓就被阻截在外头了,压根进不去,岛上设有结界,范围极广,我们摸索半天没找到漏洞,是了,你怎么想到跳海里?你这颗脑袋CPU烧坏了?不晓得自己不会水啊!”

郗若瞬间蔫儿了:“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不能登岛,我估摸着跳进海里就能获救,谁能想到你们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要是司韫没及时赶到,她岂非小命不保?

司韫又好气又好笑,合着她不是宁死不屈,而是确信自己指定能逃生,才冒着畏水的恐惧跳海,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江炽贴心提醒:“你先换身衣服,我们在大厅慢慢谈。”

郗若点头,他们都到门口了,她突然问:“报警了吗?端了娇玉岛没?刑弘被捉了吗?那些姑娘……解救出来了吗?”

江炽侧头回避她目光,过了会儿司韫语气凝重道:“我们回到岸上第一时间报警了,警察赶到时,娇玉岛上没人,建筑都烧毁了。”

郗若眼神发直,脑袋木木的,低声喃喃:“怎么会……岛上有很多人,都是商界精英、政界人士……”蓦地住口,过了片晌,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