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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传生无奈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苏晚照。

这位清萍峰的首席弟子端坐如松,纤尘不染的白衣与殿内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既未动面前珍馐,也未碰手边灵茶,仿佛与这场宴席毫无瓜葛。

察觉到陈传生的目光,苏晚照误以为陈传生是在担忧明日比试,于是朱唇轻启道:“师兄不必忧心。”

她的声音清冷如霜,却带着几分笃定:“明日对战,轮不到你出手。”

陈传生摇了摇头道:“并非担心明日大会,而是我在想,九霄剑阁费了这么大心力开这个试剑大会,所求和付出完全不求正比。”

“师妹。”他压低声音道,“你可曾想过,九霄剑阁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苏晚照闻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

陈传生指尖轻点茶盏,声音如丝般传入苏晚照耳中:“能让玄天宗与离火宫联手施压,九霄剑阁必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目光扫过殿内觥筹交错的众人,最后停留在高座上的司徒无极身上:“但这份代价,并不能确保他们一定能夺得主导权……”

“除非……”陈传生双眼微眯,“他们早已布下必胜之局。”

就在此时,司徒无极似有所感,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来。

陈传生立即收敛神色,若无其事地举起茶盏轻抿一口。

苏晚照会意,玉指轻拂过腰间剑穗,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悄然成形。

她声音清冷依旧,却多了几分凝重:“师兄的意思是……”

“明日试剑大会上,必有蹊跷。”陈传生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九霄剑阁敢如此大张旗鼓,定是握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苏晚照的眉头越蹙越紧,她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告知七长老?”

陈传生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长老们看得未必没有这么远。”他目光扫过前方正在品茶的七长老,“说不定,他们早就猜到了几分。”

苏晚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七长老岳清风正小口抿着茶,只是扶着桌子的那只手掌心,隐约可见其上流转的灵力纹路——那分明是在探查什么。

“看来……”苏晚照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长老们早有防备。”

陈传生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所以不必担心。”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九霄剑阁究竟准备了什么了不得的底牌,竟然舍得下如此血本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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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场时,夕阳已挂天幕。

过来带离山剑派前往住处的依旧是那个执法长老白明轩。

“诸位道友,请随我来。”

他引着离山众人穿过九曲回廊,沿途假山流水错落有致,处处彰显着九霄剑阁的底蕴。

九霄剑阁招待客人的地方还真是让人找不到挑剔之处。

转过一道绘有雷霆剑纹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三进院落依山而建,飞檐翘角上悬挂着精致的剑形风铃,清风拂过发出清越的铮鸣。

“此乃‘听剑轩’,专为贵客准备。”

白明轩推开朱漆大门,院内景象一览无余——汉白玉铺就的庭院中央,一泓清泉汩汩流淌,水面倒映着满天星斗。两侧厢房的门窗皆用千年紫檀雕琢,其上剑纹栩栩如生。

祝焚天冷哼一声:“九霄剑阁倒是阔气。”

他粗粝的手指抚过廊柱上镶嵌的灵玉,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就是不知这些华美装饰,能经得住几剑?”

白明轩面色不变:“祝长老说笑了。这些不过是待客之道。”他抬手示意,“每间厢房都设有聚灵阵,可供诸位调息养剑。”

岳清风温润一笑:“有劳白长老费心。”

又是客气了几句,白明轩退去。

只是在踏出院门的刹那,他脸上谦和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驻足回望,月光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森冷的阴影。

“一群破落户。”他薄唇轻启,声音里淬着冰渣。

这时,袖中暗藏的传讯玉简微微发烫——阁主正在凌霄殿等候他的回禀。

“明日过后……”白明轩摩挲着玉简,嘴角扯出锋利的弧度,“离山最后这点体面,也该碾碎了。”

说罢,他双指一并,整个人凌空而起,乘风而去。

院内两位长老望着冲天而起的那道流光,五长老冷哼一声:“一群小人,也就这么点能耐了。”

七长老岳清风此时的笑容也已经退去,他神情严肃的道:“明日的试剑大会,看来比我们先前预测的还要更加凶险。”

赵无尘此时正拍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听到七长老的话,他浓眉一挑,粗声粗气地问道:“什么凶险?不就是擂台单挑吗?又不涉及生死。”

他随手拔出背后重剑,在空中随意挥舞两下,带起呼呼风声:“抡起打架,我赵无尘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五长老祝焚天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解释其中利害,余光却瞥见陈传生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奇怪的是,这个平日里最是火爆脾气的长老,此刻竟鬼使神差地听从了一个年轻弟子的暗示。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而说道:“明日你给我瞪大点眼睛,别给离山丢人!”

赵无尘挠了挠头,满脸困惑地看向七长老岳清风。

后者只是温和一笑:“无尘啊,明日你只管专心比试便是,其余的,听你大师兄的就好。”

赵无尘点点头,对他来说,听长老的话还是大师兄的,并无区别,反正地位都比他高。

五长老和七长老又叮嘱了几句后,便匆匆去了厢房。

他们需要尽快将今日所见所闻通过传讯玉简汇报给远在离山的大长老。

庭院里一时只剩下陈传生三人。

暮色渐沉,天边的晚霞染红了九霄剑阁的飞檐翘角。

陈传生抬头望了望天色,忽然提议道:“天色尚早,不如出去走走?”

赵无尘闻言眼睛一亮,拍了拍鼓胀的肚子:“正合我意!正好可以消消食。”

“而且听说九霄剑阁有个弟子自发组织的交易场,常有稀奇古怪的宝贝。”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说不定能淘到些好东西。”

苏晚照本欲拒绝,她更想回房调息,为明日比试做准备。但陈传生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不如去决斗场看看?九霄剑阁的弟子常常切磋,正好可以了解一下他们的功法路数。”

这个提议正中苏晚照下怀。

她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赞同:“听大师兄的。”

三人出了听剑轩,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下走去。

沿途不时有九霄弟子御剑而过,见到他们时都投来或好奇或敌视的目光。

赵无尘浑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苏晚照则目不斜视,步履轻盈如踏雪无痕;唯有陈传生看似随意,实则将每一处建筑布局、阵法节点都记在心中。

转过一道山坳,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青石平台依山而建,平台上剑气纵横,数十名九霄弟子正在切磋比试。

平台边缘摆着不少摊位,有卖灵药的、卖法器的,甚至还有卖功法的。

“就是那里!”赵无尘兴奋地指着交易场,“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朝摊位走去。

赵无尘兴冲冲地奔向交易场,壮硕的身影很快淹没在熙攘的人群中。

陈传生与苏晚照则缓步走向练剑坪中央的决斗场。

场中正有两名九霄弟子在切磋。

一人着紫衫,一人穿白袍,剑招往来间颇为生涩,显然刚入坐幽境不久。

他们使用的剑法更是基础至极,与《离山十二式》如出一辙的入门路数。

苏晚照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陈传生却看得专注,闻言轻声道:“师妹可曾想过,为何各派入门剑法都大同小异?”

苏晚照微怔,清冷的眸子转向他。

“世间万千剑法,皆从基础而起。”陈传生目光追随着场中剑路,“越是危机关头,剑修越会下意识用出这些刻在骨子里的招式。”

他指尖轻点,一道无形剑气在空中勾勒出方才紫衫弟子使过的“回风拂柳”:“你看这式,虽粗浅,但若在生死关头使出……”

话音未落,场中突变!

白袍弟子一个踉跄,手中长剑竟脱手飞出,直刺紫衫弟子咽喉。

紫衫弟子仓促间本能地使出那式“回风拂柳”,剑锋划出优美弧线,不仅格开来剑,更顺势点在对方袭来的手腕要穴上。

“当啷”一声,白袍弟子的剑应声落地。

苏晚照瞳孔微缩,若有所思。

“明白了?”陈传生嘴角微扬,“这些基础剑法,才是真正的保命之本。”

苏晚照眸中重新泛起清亮的光彩,她微微颔首:“受教了。”

就在此时,远处交易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赵无尘粗犷的嗓门穿透嘈杂:“这东西分明是我先看中的!”

陈传生与苏晚照对视一眼,同时向声源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