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让他刚刚放松下来的肌肉再次绷紧,汗毛倒竖。
不是错觉。
在这寂静得几乎能听到灰尘落地的深夜(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时间),在这刚刚经历过未知追逐、惊魂甫定的小小避难所里,这三声敲门,显得格外突兀和……恶意。
李严下意识地看向白宇。
月光透过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恰好照亮了白宇侧脸的轮廓。
少年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失去了所有血色,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形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但他没有像李严那样惊慌失措,甚至没有立刻看向门口。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僵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只有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骤然缩紧,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李严难以形容的情绪——
不是单纯的恐惧,更像是一种混合了憎恶、无奈和……深深的忌惮。
“谁?”
李严几乎是用了气声,喉咙干涩得发疼。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白宇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仿佛在遵守某个古老的、不容置疑的规则。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三声,间隔均匀,仿佛敲击者极有耐心,又或者,它根本不在乎里面的人是否会回应。
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李严的心跳间隙,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压迫。
这绝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敲门方式。
李严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恐怖片里的桥段,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电影院,是真实(或者说,他被困住的“真实”)的世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他必须观察,必须思考。
他注意到白宇的目光,并没有直接投向那扇薄薄的木门,而是落在了门旁边墙壁上挂着的一个老旧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张褪色的全家福,一对温和笑着的男女中间,站着一个年纪更小、笑容羞涩的白宇。
那就是……白宇的父母?
李严心里咯噔一下。
原著小说里对白宇的家庭背景几乎是空白,只提到他是个孤儿。
可现在,看着白宇那近乎凝固的表情和紧盯照片的眼神,李严敏锐地感觉到,这敲门声,恐怕和这对照片上的夫妇,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别出声,”
白宇终于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耳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也别靠近门。”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恐惧,像是一层薄冰覆盖在沸腾的岩浆之上。
李严点点头,大气不敢喘。
他看到白宇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门口,也远离了窗户透进来的那道光,将自己藏匿在更深的阴影里。
他的身体微微弓起,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幼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寂静中,只有那规律的“咚、咚、咚”声,如同死神的音叉,在空气中持续震荡。
李严的目光也无法控制地飘向那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夫妇看起来很普通,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朴实气息,笑容温暖而真诚。
很难想象他们的死亡会和此刻门外这诡异的敲门声扯上关系。
可白宇的反应骗不了人。
突然,敲门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房间,甚至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不安。
李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放弃了?
还是在酝酿着更可怕的事情?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试图捕捉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没有脚步声。
没有说话声。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
仿佛门外……从来就没有过“人”。
李严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他看到白宇依旧保持着那个防御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那扇门随时会自己打开,或者有什么东西会穿透门板。
过了许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李严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力。白宇紧绷的身体才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丝。
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它……走了?”
李严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白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慢慢直起身,走到墙边,将那个挂着全家福的相框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有时候会这样,”
白宇的声音依旧很低,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麻木,
“敲一会儿,然后就停了。”
“‘它’?”
李严抓住了那个代词,
“你知道外面是什么?”
白宇抱着相框,走到房间角落一张破旧的单人床边坐下,背对着李严,肩膀微微垮塌下来。
月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背影,显得异常孤寂。
“我不知道,”
他轻轻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只知道,不能给它开门。绝对不能。”
“为什么?”李严追问。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这不仅仅是关于眼前的危险,更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规则”,触及到白宇内心深处的秘密。
白宇沉默了很久,久到李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虫鸣(如果那真的是虫鸣的话)。
“我爸妈……他们出事的那天晚上,”
白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忽不定,带着压抑的痛苦,
“也响起了这样的敲门声。”
李严的心猛地一沉。果然!
他走到白宇身边,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给予无声的陪伴和询问的目光。
他知道,此刻不能逼得太紧,要给白宇空间。
白宇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的边缘,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父母的温度。
“那晚……雨下得很大,”
他低声叙述着,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也是这样的三声,很慢,很有规律。我爸当时喝了点酒,脾气不太好,骂骂咧咧地就去开门……”
他的声音在这里顿住了,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巨大的悲伤。
“然后呢?”李严轻声引导。
“然后……”
白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门开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的雨幕。”
“什么都没有?”
李严皱起眉头,这不合逻辑。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敲门声是怎么回事?他父母又是怎么出事的?
“对,什么都没有。”
白宇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肯定,
“我爸愣了一下,骂了几句,就把门关上了。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不对了。”
他抬起头,终于转过身看向李严,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恐惧和忌惮,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所笼罩,像是凝视着无底的深渊。
“家里开始出现奇怪的事情。东西会自己移动,晚上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还有……我爸妈,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白宇的语速加快了一些,带着一丝神经质的急促,
“他们开始害怕黑暗,害怕……关着的门。他们说,门后面有东西在看着他们。”
李严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听起来……太像某种精神污染或者诅咒了。
这根本不是原著小说里那个平淡无奇、寥寥几笔带过的孤儿背景!
“再后来,”
白宇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绝望,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又响起了敲门声。还是那三声。这一次,我爸妈没有去开门,他们把我锁在房间里,自己……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等我第二天早上想办法出来的时候,他们就……”
他没有说下去,但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李严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只有十几岁,眼神却像经历了无数沧桑的少年,内心充满了震撼。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父母双亡”了,这分明是一桩悬疑、诡异,甚至可能涉及超自然力量的死亡事件!
“所以,那个敲门声……”
李严试图整理思绪,
“它不是直接的物理攻击,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诅咒’的开始?”
白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三声敲门,是一个禁忌。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除了这个房子,就是一条规则——”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燕,一字一句地说道:
“永远不要回应那三声敲门。永远不要在它敲响时,打开任何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