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在钟楼废墟里跪了半个时辰。
归灵堂的断瓦还沾着虚境崩塌时的星芒,风卷过她脚边的占卜布,将铜钱阵刮得七零八落。
掌心的护心铃早凉透了,可那抹若有若无的赤金气息还在——像将熄的烛芯,随时会被风扑灭。
他没死。她对着空气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铜铃,只是困在命运尽头。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千羽的玄铁刀鞘磕在断墙上,疏月!
沈青衣联系上萧无影了,他说能推...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林疏月抬起头。
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睛里,血丝爬满眼白,推什么?
推他在哪座坟里?
推他的命格轨迹。沈青衣的声音从韩千羽身后传来。
她手腕缠着褪色的巫蛊绳,指尖掐着三枚青铜卦钱,萧无影说,只要有他的气息,能定位到......
定位个屁!韩千羽突然吼起来。
她喉结滚动两下,刀鞘重重砸在地上,我在归灵堂守了顾阿姨十年,她最后说小渊要活。
现在他连心跳都弱得像游丝,你们还在算?
算,才能活。
穿藏青唐装的男人从断墙后转出来。
萧无影的指尖沾着朱砂,发间别着半枚褪色的镜界徽章,我需要他的一缕气息。
林疏月立刻扯断护心铃上的红绳。
那枚铃铛在她掌心躺了三年,此刻被她生生扯下一根金线,递过去时,金线还沾着她的血。
萧无影蹲下来,用金线在地上画九宫格。
朱砂混着血,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星图。
韩千羽屏住呼吸,沈青衣的巫蛊绳突然绷紧——卦钱在她掌心发烫,要成了......
停手。
清冷女声像冰锥扎进耳膜。
墨兰从虚空中踏出来。
她穿月白道袍,腰间悬着半块幽昙宗玉牌,强行拉他回来,会撕裂他的灵魂。
萧无影的指尖顿在星图中央。他抬头看墨兰,你是谁?
幽昙宗,墨兰。她伸手按在星图上,朱砂血线瞬间焦黑,命运尽头不是空间,是意识海。
他的灵魂在和命运残念拔河,你们现在拽,会把他拽成两截。
林密雪的脚步声从废墟外传来。
她白大褂上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手里攥着带血的纱布——刚下手术台就赶来了。
那怎么办?她问,声音像手术刀般锋利。
墨兰看她,梦引术。
风险。
他可能被命运残念同化,成为新的守望者。
林密雪扯掉手套。
她指尖还沾着病人的血,在阳光下泛着淡红,我要进。
我也进。林疏月把护心铃塞进兜里。
她摸出三枚铜钱,在掌心搓得发烫,读心术能定位他的意识。
韩千羽抽出玄铁刀。刀刃嗡鸣,我护着你们。
墨兰的指尖结印。
她腰间的玉牌突然亮起幽蓝光芒,在四人周围布下梦境结界。
林疏月感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脚底下是燃烧的荒原。
淡金色的火焰像活物,在地面上蜿蜒爬行。
远处有无数模糊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烟,每张脸上都长着顾临渊的眼睛——十二岁在医院走廊,十八岁替发小挡酒,三个月前砸开防盗窗。
那是命运长河里的残影。墨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每段记忆都被命运截取,困在这里。
林疏月的读心术突然刺痛。
她捂住太阳穴,血从指缝渗出来——那些残影在尖叫,留下来......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韩千羽的刀劈进最近的残影。
玄铁刀砍在烟上,却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
她被震得倒退三步,虎口裂开血口,这些东西有实体?
是命运残念的具现。墨兰的道袍被火焰掀起,它们在蚕食他的自我意识。
林疏月抬头。
荒原中央,顾临渊站在金焰里。
他的血瞳褪成暗金,眼神像被抽干了所有光,小渊......她喊,声音被火焰吞掉。
林密雪突然抓住她手腕。
妹妹的手凉得像冰块,他不是醒不过来。她盯着顾临渊空洞的眼睛,他是不想醒。
林疏月的读心术穿透火焰。
她倒吸一口凉气——顾临渊的意识里,全是碎片:疏月在暴雨里摔碎占卜摊,密雪在手术台上被婚育局的人拖走,韩千羽被异能者的剑刺穿胸口,沈昭的电脑屏幕炸开火花......
他怕再失去我们。林疏月的声音发抖,所以宁可困在这里。
残影的尖叫突然拔高。
它们像潮水般涌来,林疏月的铜钱阵在脚边亮起,勉强挡住一波。
韩千羽的刀砍得火星四溅,密雪!
想办法!
林密雪咬破指尖。
鲜血滴在掌心,她捏着血珠走向顾临渊。
金焰烤得她睫毛发焦,可她走得极稳,像当年在手术台上穿过血雾,走向濒死的病人。
顾临渊。她站在他面前,血珠按在他眉心,你救过我三次。
金焰突然暴涨。
林疏月的铜钱阵被冲散,她看见妹妹的身影被金焰吞没,密雪!
第一次,你替我挡了婚育局的催孕针。林密雪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第二次,你砸开医院地下室,把我从血池里拽出来。
顾临渊的睫毛动了动。
第三次......林密雪的血珠渗进他眉心,你替我关上命运裂隙,自己困在这里。
金焰突然矮了半寸。顾临渊的瞳孔里,有极淡的光在闪。
现在换我救你。林密雪的手按在他心口,如果你不想醒,我就进去陪你。
她的身影彻底被金焰吞没。
林疏月的读心术突然清晰起来。
她看见顾临渊的意识深处,有团极小的火苗在跳动——那是他十二岁时,在医院走廊里,替陌生小女孩挡住霸凌者的勇气;是十八岁时,替发小挡下整桌酒的热血;是三个月前,砸开防盗窗时,说我带你回家的坚定。
金焰开始摇晃。那些残影的尖叫变成呜咽,像被风吹散的云。
顾临渊的眼尾,滚下一滴泪。
他的手指动了动。
林疏月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
那双手还带着金焰的温度,却不再空洞。
她听见他喉咙里发出极轻的气音,像在说:疏月......密雪......
荒原尽头,传来墨兰的声音:快!他的意识要回来了!
林疏月握紧顾临渊的手。
她的读心术里,那团火苗正在变大,从豆粒大的光,变成跳动的焰。
而在意识海深处,林密雪的身影站在金焰中央。
她的白大褂被烧出洞,可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伸手,抓住顾临渊逐渐清晰的手,醒过来,我们还没打完婚育局的破规矩。
顾临渊的指尖,终于回握。
现实世界,医院顶楼。
林疏月的护心铃突然发烫。
她猛地抬头,看见病床上的顾临渊,手指动了动。
监护仪的心跳声,从若有若无的滴答,变成有力的咚——咚——。
韩千羽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沈青衣的卦钱撒了一地,她却笑出了声,活了......
林密雪的白大褂还沾着金焰的余温。
她跪在病床边,握住顾临渊的手,欢迎回来。
顾临渊的眼睫颤动。
他缓缓睁开眼,血瞳里映着三张熟悉的脸——疏月的铜钱,密雪的手术刀,韩千羽的玄铁刀。
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睡了多久?
林疏月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抽了抽鼻子,把铜钱塞进他掌心,久到......够我们掀了婚育局的破楼。
顾临渊笑了。他的血瞳里,金焰正在重新燃烧。
而在城市另一端,楚砚秋站在慈善医院顶楼。
他望着医院方向的金光,指尖捏碎了半块记忆玉牌。
命运之力......他低声呢喃,有趣。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染血的婚育局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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