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踏入光柱的瞬间，蓝光像活物般钻进他毛孔。
等再睁眼，水泥废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街道。
建筑歪扭得像被揉皱的纸，招牌上的字倒着爬，空气里飘着腐烂的甜腥，还有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无数人贴着他耳朵念同一段咒。
疏月？
密雪？他喊了一声，回音撞在变形的玻璃幕墙上，碎成千万片。
突然有风卷起他后领。
顾临渊旋身挥拳，却在看清来人时收了力——林疏月站在五步外，算卦布散在脚边，铜钱滚进排水沟；林密雪握着手术刀，刀尖凝着血珠，发梢还沾着光柱里的蓝光。
被拽进来的。密雪甩了甩手术刀，血珠在半空凝成锁链，刚在废墟外还攥着你的护心铃，下一秒就到这儿了。
疏月蹲下身，指尖触地。
地面的灰突然翻涌，露出一行血字：命运映像，各安其位。
话音未落，三人脚下同时炸开黑芒。
顾临渊想抓疏月的手，却被某种力量扯开，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顾临渊站在一条巷子里。
墙根蜷着个黑袍人，脚边摆着柄长剑——剑身是无数碎片拼的，每片都映着不同的场景：婴儿被抱走的产房、少年被血纹灼烧的手背、昨夜他在仓库说我进去的侧脸。
命运守望者。黑袍人抬头，脸藏在阴影里，回答三个问题，否则留在这里，做这城市的新墙。
顾临渊摸向胸口的护心铃，它突然烫得灼手。
他想起疏月说过，这铃铛是顾母用半条命换的，专门镇吸血鬼血脉的躁动。
第一个问题。守望者挥剑，剑尖挑起一片碎片——是顾临渊十岁那年，父亲被异能组织带走，母亲跪在雨里求楚砚秋：他只是想保护孩子。楚砚秋笑：血脉不该被束缚。
若重来一次，你会拦住母亲吗？
顾临渊盯着碎片里自己缩在门后的小身影。
那时他躲在门后，攥着母亲塞给他的护心铃，连哭都不敢出声。
不会。他说，她想护我，和我现在想护她们一样。
守望者的阴影晃了晃。
第二片碎片浮起：顾临渊二十七岁，在地铁上救被骚扰的女生，被对方男朋友当成流氓围殴。
他嘴角淌血，却把女生推到身后。
若知道会被打，你还会动手？
会。顾临渊扯了扯被扯皱的衣领，血凉了可以热，心凉了救不回来。
第三片碎片出现时，他瞳孔骤缩——是昨夜仓库里，疏月说记得我在等你回来，密雪攥着他的手说现在轮到我护你。
若修复裂隙会害死她们，你还会选吗？
顾临渊没说话。
他摸出兜里的铜钱——是疏月算卦用的，今早她硬塞给他的，说留个念想。
铜钱上还沾着她常烧的庙灰，有点硌手。
你问错了。他突然笑，不是我选不选，是她们不会给我选的机会。
守望者的剑突然震颤，碎片簌簌往下掉。
顾临渊抓住机会扑过去，护心铃撞在对方胸口——那是母亲用命换的，专克一切操控命运的邪祟。
黑袍人发出尖啸，身影开始消散。
顾临渊弯腰捡起那柄剑，时间碎片割破他掌心，血珠落进碎片，竟让其中一片亮了起来——是顾母临终前的脸，她说：护心铃镇的不是血脉，是人心。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幻象森林里，沈青衣咬破指尖画符。
别碰那些花！她拽住要砍树的韩千羽，是记忆投影。
韩千羽的刀停在半空。
眼前的樱花树正飘着她十二岁的记忆：顾母蹲在归灵堂门口，给她塞热乎的糖糕：小羽，这刀是护人用的，不是杀人。
沈姑娘，我分得清真假。韩千羽反手挥刀，刀光过处，樱花树轰然碎裂，露出后面的荆棘墙，但有些记忆，该砍。
沈青衣将镇魂符拍在她后颈：稳住神魂。符纸泛起金光，韩千羽眼中的血丝退去。
她提刀冲向荆棘，每一刀都砍在记忆最痛的地方——父亲战死的夜、顾母下葬的雨、她接任堂主时发的誓。
荆棘墙裂开缝隙，漏出一线天光。
而在镜面宫殿里，程墨的拳头第三次砸在镜面上。
操！他甩了甩发肿的手，镜中映出他二十岁的脸，正把兄弟的尸体埋进乱葬岗，每次碎镜子都要回忆一次？
苏墨倚着另一块镜子，指尖敲了敲镜面里自己七岁的身影——被卖进情报组织的夜，他缩在木箱里，听着人贩子数钱的声音。
这些镜子不是困我们。他说，是让我们看自己藏得最深的疤。
程墨瞪他：你疯了？
苏墨笑了笑，走进镜中。
镜面像水一样荡开，他的声音飘出来：有些疤，要自己撕开才好得快。
程墨骂骂咧咧跟上，手刚碰到镜面，就被拽了进去。
顾临渊找到疏月和密雪时，两人正站在巨大的钟楼前。
钟摆是血色的，每晃一下，空气里就多出道裂痕。
古王残魂。疏月抬头，读心术让她听见钟楼里的低语，他说要我们选，修复裂隙还是摧毁它。
密雪的血珠在指尖凝成盾：选哪个都得打一架吧？
话音刚落，四周的阴影里涌出黑袍人。
他们的剑和顾临渊手里那柄一样，全是时间碎片。
命运守望者。顾临渊把剑递给疏月，用读心术找他们的弱点。又转头对密雪说，用血阵困他们。
疏月的铜钱突然飞起，排成北斗状。
密雪的血珠在空中画出复杂的纹路，将最近的几个守望者缠成茧。
顾临渊摸了摸发烫的护心铃，手背的血纹突然亮起红光。
那是吸血鬼血脉在共鸣，也是这些年他护着疏月密雪、护着发小、护着每个该护的人的证明。
钟摆又晃了一下。
这一次，裂痕里漏出的不再是灰雾，而是顾母的声音：小渊，人心比命运硬。
守望者们的剑开始颤抖。
顾临渊握紧拳头，血纹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在他眼底凝成两簇红光。
这一次。他抬头，直视最前方的守望者首领，我要自己选。
钟声突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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